序章 诺斯费拉图之死

诺斯费拉图站在满是绿色植物的玻璃房⼦里,他身上的的绸缎黑色袍子沾了很多灰尘,可是并没有任何破损,他的脸因为扭曲显得非常苍老,似乎他活了上千年,上万年,可是实际上吸血鬼诺斯费拉图,又被称为德古拉,这位⽼鼠之王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四年。四年间他一共使四⼗万零一百⼆十三个人类在瘟疫中绝望地死亡。

他个子并不高,身形干瘪⽽而结实,佝偻着背脊,步伐缓慢⽽而沉重,⾝旁围绕着许多吱吱乱叫的灰色老鼠。他步履艰难地走向玻璃房子的中央。

诺斯费拉图的心脏是⼀个⿊色匣子,上⾯有他的编号,那是仅有的连他⾃己都不知道的名字,⿊色的匣子里的⼀颗种子在他迈进满是绿色植物的玻璃房子的一瞬间发芽了,蓝色的细嫩枝条扭转着、扭转着、扭转着......匣⼦被打开了,⼀朵⿊色太阳花从匣⼦⾥钻出来,慢慢地盛开,紧接着花朵的枝条迅速粗壮,它们充满着⽣命力,野⼼勃勃地开始侵占吸血⿁的血管。

⽼鼠之王感觉到⼀阵剧痛,疼痛使得他第一次深深感知⾃己的⽣命,但是他已经接近了死亡。在带给数十万⼈类死亡之后,他看⻅死神化身为数⼗米⾼的⿊色⽼鼠,深深的眼眶⾥看不⻅眼睛,焦⻩的⽛齿不停地颤动,正趴在他面前吐息着雾⽓。他⾯对着死神,⼼里没有恐惧。

⼀瞬间,诺斯费拉图的眼睛涌出了清澈的液体,是眼泪划过他苍⽩白消瘦的脸颊, 他努⼒控制着⾃己眼睛的机关,可是一切⽆济于事,他知道⾃己的⾝躯已不属于他⾃己,将要被‘⼯厂’回收。死神的⾝躯愈发巨大,颤抖的⿏牙后面,鼻腔的深处发出如同‘⼯厂’轰鸣一样的低吼。

玻璃房子里的绿⾊植物都是叶⼦巨⼤的南⽅植物,然⽽房⼦外分明是干燥冰凉的北⽅,除去⼀眼⽆尽的积雪和松树外空无⼀物。

接着他的眼睛里瞳孔逐渐闭合,他再也看不见⾝边的绿⾊。泪⽔逐渐变成⿊色,混杂着粘稠的油污。

“咔”

⽼鼠之王的头盖⾻窜出了⿊色的枝条,太阳花在他的脑袋上竭尽全力地撑开了花瓣。他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所有绿色的叶片变成旋转的太阳花,一瞬间似乎全世界的色彩都在花瓣里旋转,里面有所有生物的温暖,也包含着所有生物的悲哀。他的思维萎缩了。⿊Ó色的油污却仍然在汨汨流动。

诺斯费拉图死去了。

第一章 燃烧的柴火

诺斯费拉图从棺材里爬出来,把嘴里的一只⾍子的⼫体吐了出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他看⻅昏黄的天,还有荒漠,他知道一个月之后离这里⼆十公里的城镇会被⽼鼠侵占。他的⽼鼠,⽼鼠之王的⽼鼠。

他转头看了⼀下⾃己的⿊棺材,犹如孕育了他的⼦宫一样,上面漆了油亮的黑漆,边角的地方因为磕碰，木头有些碎裂,⾥面象牙⽩色的⽊头露出了来,像牙齿⼀样歪七扭⼋地炸着。

⿊色棺材边上是⼀些碎石、杂草,还有⿊色的花。他拂了拂⾃己⾝上⿊袍子上的灰,扛起棺材,往前走着,不久他就看见一⼤垛燃烧的柴火,大约有五米高的火焰熊熊燃烧,杂草和⽯子在火焰⾥劈啪作响。他觉得有些害怕,独身一人,面对着太阳的使者,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召唤。不过转念一想他竟然有一些兴奋,因为死亡是他能给世界带来的唯一。诺斯费拉图的舌头绕过⾃己尖尖的⿏牙,舔舐⾃己的嘴唇,似乎一个⼩小的⿊匣⼦在他消瘦干瘪的身体里打开了,⿊匣⼦里隐约有一朵黄色的向日葵在缓缓绽放。

这堆柴⽕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的柴火,照亮了他内心的花朵,给予了诺斯费拉图履行⾃己责任的勇气。

诺斯费拉图不停地赶路,在荒无人烟的荒漠里他每⾛一步,都留下干枯的脚印，一路的⽼鼠都尾随着他,吱吱地叫。一只、三只、⼗二只、一百六⼗四只、五百三十二只、一千九百六十五只、五千三百六十七只。灰色的⿏群发出刺耳嘈杂的吱吱声。⾝穿黑⾊袍子、光头、尖耳朵长着⽼鼠牙的⽼鼠之⺩王佝偻着背,在鼠群里⼀言不发,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湖⽔⼀样,散发着不详。

⼤大地轰隆作响,诺斯费拉图⾛向⼯厂为他准备的城堡,天空变成了红色。

第二章 ⽆影之人

诺斯费拉图离开了熊熊燃烧的柴火之后⼀直向着北边的城堡走着,他身后的鼠群

逐渐减少了数量,步⾏三天之后只剩下零零碎碎的一两只⽼鼠了。

每一天到天亮之后诺斯费拉图就把他的棺材放在地上,把盖子打开,躺进去再把盖子合上。⿊暗中他无法睡眠,眼睛一直睁着,看着漆⿊的空⽓漆⿊的棺材盖子。棺材的密封性很好,在⾥面没有任何阳光照射进来。周围的鼠群则围绕着棺材终⽇不离去。

白天的荒原被阳光照射,一切都暖洋洋的,地上的杂草进⾏着光合作用,这一切和棺材里的⽼鼠之王没有任何关系。

到了傍晚,天空从火红逐渐变成暗淡的蓝色。空气开始变得冰冷,蝙蝠从⼭洞⾥涌出来统治了夜晚,开始觅食,⽼鼠的叫声渐低。这时候棺材的盖子被打开了,诺斯费拉图僵硬的身体从棺材里冒了出来,他的眼睛里没有血丝,因而在⿊暗里显得格外的白,远方的城镇里传来钟声,被风分切成了好几段,在天空里如同带有断层的圆柱体一路奔向南方。

吸血⿁⼩心地把盖子盖好,然后抬起棺材,起身接着赶路。避开了四个村庄之后他抵达了⼯厂为他准备的城堡。城堡是一个石结构的建筑,上面并没有多余的装饰,仅仅是冰冷的⽯头砌成的藏身处,⾥面的家具都是暗淡色调的。

尽管诺斯费拉图⾝体机能远远高于人类,但是经过⻓途跋涉他也开始感到疲劳,他⾛进空无⼈烟的城堡,把棺材放在荒芜的院子里,拍拍手,接着左手轻轻放在右手上,闭上眼睛。他专心地链接着大脑里的回路,七十三号回路和九十四号回路末端被他轻轻打开,棺材开始冒烟,棺材里的⽼鼠吱吱地叫着,旋即跳了出来,绿色的火焰开始从棺材里窜出来,棺材开始燃烧,绿色的火光点亮了诺斯费拉图睁开的双眼,也点着了城堡的⽯头墙壁。

墙上的没有人影。诺斯费拉图没有影子。

第三章 兽来自空中

那天傍晚五点,在⼀片平原里,有数以万计的人类。

他们都穿着金属的铠甲和头盔,有骑着马匹、手执⻓矛的,有站在地上拿着铁剑 的,有的还举着盾牌。平原中⽆比地寂静,针叶植物上积雪掉下的声⾳似乎能把寒冷的空气撕裂。

人类分为两个阵营,他们之间并没有过于明显的区分,仅仅是盔甲的样式不同,他们粗糙的脸上都因扭曲显得穷凶极恶,嘴里呼出的雾⽓里都带着⾎腥。忽然间⼈群爆发出怒吼声,两⽀军队开始逾越彼此⼀公⾥的距离,在山顶上看就是两团肮脏的肉块在向平原中央缓慢地移动。⽼鼠之王就站在⼭顶的悬崖上,他脚边的⽼老鼠因为寒冷冻得连吱吱声都颤抖起来。他一如既往,从⿊色袍子⾥伸出的手轻轻交叠在一起,只是为了躲避微弱的阳光,他的头上裹了黑色的头巾,他深邃的眼神静静观望着⼈类之间的厮杀。

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天零五个小时,穿着黑袍子的吸血鬼也在山上站了一天零五个 小时。直到军队⾥最后一声战败者的哀嚎都消失,从暗无天日的厮杀里存活下来 的几个半死不活的人尝试着拖着淌血的⾝躯凯旋故乡。诺斯费拉图从山顶上开始慢慢地向地面⾏走,如同他降生时一样,他的脚边不断地聚集⽼鼠,不到三十分钟,他已经召集好了⾃己的军队。他离战场还有一千米、⼋百米、五十米......最后他踏在了⼈类的尸体上,他抬起⾃己的手臂,⿏群爆炸开来,开始饥饿地啃食这些尸块。

⻄边国家的军队里存活的步兵双腿受了严重的伤,他靠着装死躲过了敌人的搜寻,这会儿他听⻅⽼鼠贪婪⼜又凶恶的吱吱狂叫。惊讶还没消失，恐惧接踵而至,他睁开眼睛看⻅鼠群在啃食着⾃己的小腿。

吸血鬼在尸体中缓慢地⾏走,他把手举在空中,借此指挥着⿏群将腐肉吞食殆尽,使⽼鼠的⾝体带上腐烂的瘟疫。蛆虫和苍蝇在尸体中窃窃私语,自愿拜倒在⽼鼠之王的脚底,成为瘟疫的祭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寄居在鼠牙之间。

⿊袍子里的野兽以鼠群的⾝躯显形,在山下的⼫堆里寻找到了力量,正准备着在一个月后狂喜着传播灾害。诺斯费拉图面⽆表情,他在认真工作。

第四章 似乎一切都在黄昏里的雾气里

工人编号N2344弗兰茨是工厂灵魂制造部门的第三十四个工人，依据他自己所做的日历，今天是他在工厂里工作的第十年零一天。

他的容颜在十年里未曾改变，仍然是十年前他二十岁的样子。

他的房间墙壁都是厚重的水泥墙，隔音好到让他觉得自己和工厂处于不同空间内。他在镜子里看见湿润的、年轻而疲惫的面容，房间里充满着腐烂卷心菜和劣质杜松子酒的味道，他所用的刮胡子的刀片是工厂定额分配的铁质刀片，这刀片常常把他的脸颊划破。他记不住自己在工厂进行生产之前的人生。

他的房间中间的墙壁上有一块铁幕，铁幕的中央是喇叭，这个喇叭管理着弗兰茨的日常时间安排。上面锈迹斑斑，按照工厂的规定，工人不允许接触铁幕。每天早上6点30分，铁幕里会想起夹杂着电流声的音乐，弗兰茨的睡眠很浅，通常整夜整夜做梦，音乐一响起他就会醒来。洗漱、梳头、刮胡子、穿上衬衫、连体工作服。拿上钥匙、工号牌、工作卡、前一天晚上整理好的工具箱、自己煮一杯咖啡装进水壶，他就出门去工厂的食堂吃早饭。食堂里的同事都和弗兰茨一样穿着连体的工作服，吃着一样的早饭。早饭是煮土豆、鸡蛋和面包。弗兰茨在食堂吃完早饭就已经是七点半，接着他就走到自己的厂房开始一天的工作。

弗兰茨的动作是制作肌肉。工厂里的培养设备是一个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着培养液，浸泡着某个人身上的各个部分的肌肉，肌肉的起点和止点都用金属零件固定住了。肌肉里还没有灌进血液，所以只能看见人造纤维的灰色。

弗兰茨走到人造肌肉陈列室，绿色灯光下，他踱着步子走过一排排装着培养液的玻璃罐子，他检查了一下手里文件夹上的目录，最终走到一个罐子前面，把它拿走了。

他的工坊里一共有四张桌子。弗兰茨的三个同事分别拥有一个桌子，桌子上面都铺着软布，垫在软布上面的是一些如同医用器具的工具，手术刀、镊子、还有放大镜之类的东西。弗兰茨的三个同事都是不爱言语的人，每天早晨在工坊打照面就仅仅是微笑着点点头，工作时更是如此，他们都全神贯注地把每束成熟的肌肉拆解开，调整长度和韧性，再把它们组装回去，经过仪器的检测和核实，进行下一步的调整，最后用溶液调整好酸度、取样，再装进新的罐子里，贴好标签。这样一块鸡肉就处理好了，这些工作需要工坊里的四个人的配合完成。

这天傍晚的时候，弗兰茨走出工坊的大楼，在和旁边的厂房间的巷子里吸烟。他掏出自己衣袋里工厂分配的卷烟，白色的纸包装上用油墨印刷着一些单色的图案。青色的烟从燃烧的烟卷上升起，和巷子里昏黄的光线交揉在一起，弗兰茨听见工厂运输部精炼机器的轰鸣声，他觉得像某种乐器的声音，弗兰茨并不懂音乐，因而不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被巷子里浑浊的空气所带走了。他想十年前他肯定也在某个地方，某个工厂外面的地方，在相似的巷子里抽烟，但是记不清了。他感到有些害怕，因为在工厂里是不允许讨论和工厂外部有关的事情的，他曾经的一个同事因为这种事情离开了他的工坊，从此仿佛被蒸发一样，就连同名字和留给同事的记忆都消失了。顶替那个同事的一个新的大胡子同事，姜黄色的大胡子后面是一张涨红的圆脸，在制作技艺上更为高超，他第一次拎着自己的巷子打开工坊的门，进来友善地告诉弗兰茨他叫赫尔伯特。弗兰茨相信很多其他部门的工人肯定能比他更好地胜任他的工作。

有好多曾经在他面前欢笑的面容在巷子里昏黄的雾气里实实在在地存在又模糊不清。弗兰茨熄灭了烟，向工坊走去了。

第五章 兽从地平线来

诺斯费拉图的鼠群在战争的尸堆里饱餐了一顿，受到他的操控，当天就开始不知疲倦地向南方迁徙。

鼠群经过了平原，在一片针叶林里吱吱地叫着往前奔跑。这些老鼠的脸神经质地抽搐着，嘴里满是腐烂的恶臭，牙齿上还挂着血，它们的眼睛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缩紧全身的肌肉快速地爬过积雪。老鼠本不应在如此寒冷的地区存在，所以很多老鼠的腿都冻伤了，但是它们依旧在拼命奔跑。

夜晚的针叶林里原本只穿梭着寒冷的风，猫头鹰的叫声安抚着黑暗里安详的寂静。天上暗蓝色的天空里云朵像是缓缓前行的僧人，陪伴它们静静休憩的只有清冷的月亮，月亮上的斑纹即使在地面也能清晰地看见。

“吱吱吱吱吱吱......”

鼠群把一切都撕扯开来，似乎就连月光都被染上了不洁净的污渍。

针叶林里的小镇在夜晚的月光下发出安详的光，逐渐镇里的居民就听见从北方森林里的噪音，那是诺斯费拉图的鼠群。树林微微颤动，从黑暗的树林里涌出了鼠群，它们一下就进入了小镇，石头街道上的行人发出惊恐的呼喊。老鼠撕扯着一切东西，它们肮脏的唾液流入居民的血液里。

两个月之后，整个北方国家的南部都被瘟疫卷席，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患者临死前总是絮絮叨叨描述着长着鼠牙的死神，他巨大的身躯总是在北方的高空里悬挂着。老鼠从北方的地平线出现，将死亡和癫狂唤醒了。

第六章 我们的王

诺斯费拉图在放走老鼠之后，独自一人走回了城堡。他开始一人进行城堡的修缮。他在城堡周围的树林里将数目砍倒，独自一人扛起一整棵圆木，走回城堡，用城堡里的工具将圆木制作成木板，用木板将城堡白日里透光的地方封住。不过两天，城堡里就暗无天日了。他开始坐在城堡里的椅子上等待鼠群侵占城镇。他静静地坐着，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一天、两天、三天......偶尔，就从地下的酒窖里拿出封存的血液或者抓老鼠。

诺斯费拉图在城堡里静坐一个月之后，城堡的门被叩响了。他听到叩门的声音，闭上眼睛，动用自己脑筋里的神经开关，操控城堡的门打开。楼梯里旋即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是一个和老鼠之王一样外貌丑陋的男人，他的上肢格外的健壮，下肢却像某种藤蔓一样细。男人微微俯身，从黑暗的门口缓步向老鼠之王走来，一直走到诺斯费拉图椅子的前面，单膝跪下了。他发达的上肢似乎在跪下时都有些摇摇欲坠。

诺斯费拉图抬起头，在黑暗里注视着丑陋的男人。他在黑暗中似乎看不见诺斯费拉图，只是能强烈地感知到他的存在。男人双手握住老鼠之王的右手，用一种谦卑的姿态作了吻手礼。他在黑暗中看不见东西的空洞眼神里似乎有狂躁的喜悦、惴惴不安的犹豫和努力要下决心的强烈信念。

“我的仆人。”

第七章 天鹅湖的花

小镇的清晨总是雾蒙蒙的，湿润寒冷的空气在街道里穿梭，泥土和露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是有作息的耕作使得这里的泥土肥沃，人们在农场劳动，生产出了闻名全国的番茄。小镇因番茄而闻名，小镇就叫做番茄镇。

伊莲娜是番茄镇的一个年轻人，她自小在这里长大，其乐融融的家庭里有父母，弟弟和两只狗。

她的成长过程在许多人看来是非常幸福的，虽说家境并不十分富裕，但是由于她的家族素有辛勤劳动的传统，所以一直以来自给自足，父母关系和睦，待人友善。弟弟虽然有些过于活泼，但是到底是心地善良的小男孩。家里有两只忠心耿耿的狗，平日也将狗视为家人一般对待。伊莲娜继承她家族勤劳的秉性，在天主教学校完成了学业之后，怀揣着十七岁少女所能拥有的最美好的心灵，在天主教学校留下教书。

她身材高挑，身体结实充满弹性，相貌并不算特别突出，一脸淡淡的雀斑上有一个稍微翘起的、发红的鼻子，她的脸颊线条对于一个女性来说稍微有些过于强硬。只是她拥有着一条雪白的脖颈，她自认为这是自己身上最能给自己带来自信的地方。她每次在镜子里注视自己的脖子，都让自己感到舒服和安静。这脖子就像在湖水里安静栖息的天鹅一样，用自己的嘴整理着自己白色的羽毛，湖水涟漪里的倒影像是天鹅心里的世界，同样纯净只是并不稳定，是透亮的，也是容易激起涟漪的。

伊莲娜一天教学的工作结束，晚上和家人一起吃饭，和弟弟聊一聊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沐浴，之后会在床上读书。和家人道晚安之后，伊莲娜在安稳和温暖中入眠。

第八章 兽自水中来

诺斯费拉图等待的仆人就是这个男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上的黑色袍子划过他的躯体，垂直落下，使得他的身躯形成一座黑色的塔。他的仆人随即也站起来。他们向房间的门口走去，一言不发，一种默契在他们的灵魂之间萌发了。

吸血鬼和他的仆人把城堡里存放的旧棺材抬到离城堡不远的河边，他们乘上一艘小小的木筏，启程南下了。

第九章 黄昏不会为你践行

这天弗兰茨在工厂处理肌肉的时候，发生了一个错误。

他故意将一块颈椎的肌肉调试得比计划书上所说的要紧。弗兰茨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同时有些生气。

前天晚上，他在渡过自己在工厂的第十年之后，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一言不发。他已经吃过了晚饭，晚饭是番茄萝卜炖肉和面包。他盯着房间灰色的水泥墙，他感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一个重要的人在这十年间一直在他入眠的眼帘上闪烁，那似乎是一个女人，她面目不清，似乎躺在明亮的白床单上。

弗兰茨把手伸向自己的被子里。他在喘气......不一会儿他感到一阵快感冲击着自己的脑神经，激起了他的记忆，模糊的女人的脸在一瞬间清晰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手臂上的汗毛。

弗兰茨的身体被解放了，他感觉到存放自己灵魂的黑暗房间，就在工厂的夜幕里的某处。他感到疲惫在骨头里蔓延，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弗兰茨在饭堂里见到他工坊的大胡子同事赫尔伯特，他走到赫尔伯特的对面坐下来，和他打了招呼，赫尔伯特一向给他平易近人的印象，这次也不例外，对弗兰茨回以友好的微笑。他身体十分巨大，在弗兰茨的对面形同一头灰熊一样，友善的外表下，弗兰茨在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智慧的闪烁。

赫尔伯特的胡子抖动着，胡子下面发达的腰肌也让人想到正在撕扯猎物的熊。弗兰茨在沉默里吃着早饭，他有些犹豫，不吃几口他就似乎下定决心一样把嘴里的食物用力咽下独自，他抬起头看着赫尔伯特，赫尔伯特似乎察觉了弗兰茨要对他说些什么，他也用一双温和又聪明的眼神看着弗兰茨。

“赫尔伯特，我昨晚做梦了。”

“嗯？”

“我好像梦见了一个我认识的人......就像，把一个人完全忘记了一样，我完全不记得一个人。你明白吗？”

赫尔伯特露出了不相信的样子。他没停止咀嚼食物，从嘴里翻搅的土豆里吐出话来：“你只是在做梦吧”他把土豆咽进肚子里，随机发出短促又粗糙的笑声。他的笑让弗兰茨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他一言不发，低下头吃饭了。

在工作到黄昏的时候，弗兰茨决定故意把颈椎肌肉调紧，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孩。

第十章 兽在番茄田里

这天的番茄镇早晨一如往常，笼罩在雾气里的泥土和露水的味道悄悄侵占着街道。伊莲娜在充足的睡眠里醒来，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意识还没清醒，在床上伸了三次懒腰之后，她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她以为今天应该和往常一样，将在学校里平和地渡过。她走进父母的房间，父亲和母亲躺在床上，和平时不一样的是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面色灰白。弟弟在他的房间地板上，全身都是抓伤，痛苦地蜷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房子里爬满了老鼠。

她跪倒在地上，手足无措，呼吸变得如此困难，她的天鹅一样的脖子这时血管凸起，涨红了抽搐着。

第十一章 河水、鸟叫和向南的木筏

诺斯费拉图躺在棺材里，木筏由他的仆人在操控着向南方漂流。白天的河水夹杂着浮冰，由自然的力量驱使着，奔流不息。水里的鱼到了春天变得肥硕，和吸血鬼一起旅行，它们迁徙去南方繁衍。阳光在针叶林里斜斜散射进来，河道发出柔软的光芒。

河水两边的针叶林挂着融化的冰，有的枝条被压弯了，冰水从针叶上降落到河水里，加入了向南方的旅团。

仆人的手上裹着粗麻布，他的手粗糙而强壮，这时正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控制着木筏的走向。汗水在他的兽皮帽子里形成蒸汽，他的深色头发结成了一绺一绺的发束。诺斯费拉图在棺材里睁着双眼，注视着漆黑的棺材顶，木筏的晃动使他感到不适，他微微皱着自己的眉头。他已经在城堡渡过了两个月。

他心中有着坚定的信念，要将死带给世界，作为礼物、作为庆典、作为仪式。他只想着要让这个世界变化成不一样的面貌，他知道老鼠和他的仆人会给予他帮助。

这时他的脖子有些刺痛，仿佛一根针刺入了他的颈椎。他的右手赶紧伸到脑后，他不清楚为什么会疼痛。他的身躯本应是完美的。这样的疑虑没有坚持多少，不久诺斯费拉图就沉沉地睡去了。美好的睡眠，没有梦也没有杂乱的思绪，疼痛逐渐隐去，木筏的摇晃也慢慢消失。

第十二章 “编号6079N2”

弗兰茨在蓄意的那一次技术失误之后，生活就回复了平静。距离他疑虑的那一天已经两天了，他内心里的恐慌正在逐渐被抚平。

直到这天早上，当他一如平常在工坊里和三个同事在处理肌肉的时候，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进入到工坊里。其中一个长得很瘦但是很高，带着金属细边框的眼睛，眉头似乎是出于习惯一直在紧紧锁着，他的相貌让人想到某种蜥蜴。另一个人身体稍微矮壮，脸上长着浓重的眉毛和发青的胡渣，脱发的头顶剃成精炼的光头，让人想到斗牛犬。他们手里拿着公文包和一份文件。

他们两个人都挺直着身板，正步进入工坊里，四个工人抬起头看着他们。

“弗兰茨，编号6079N2。”蜥蜴仿佛在宣布一件事情一样说道。

弗兰茨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房间里鸦雀无声，三个同事都在看着他，赫尔伯特的眼神里似乎饶有意味。

“弗兰茨，编号6079N2。”蜥蜴不耐烦地又宣布了一次。

两个黑衣人注意到了其他三个工人的眼神，随即将视线投向了弗兰茨，斗牛犬仍旧保持着沉默，而蜥蜴用他那紧绷着的视线审视着弗兰茨，薄薄的嘴唇再次发出声音：“弗兰茨，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弗兰茨知道黑色制服的人就是工厂的警察，他们一般不会出现在普通的工坊里，上一次弗兰茨见到警察就是在赫尔伯特来之前的时候。他面色忽然变得灰白，这时他的脸被桌子上发冷光的台灯照得像一块蜡。弗兰茨平日里就沉默寡言，这时更加说不出话来了。他两秒钟里缓过了自己的紧张，这时他感受到同事的目光，像针尖刺进他的背脊里。他意识到他出于恼怒的恶作剧被发现了。

黑色制服的蜥蜴一样的男子开始向弗兰茨的桌子走来，靴子的硬底在磕着金属的地板，发出有节奏的梆梆的声音。

弗兰茨站起身子。

第十三章 烤兔子和黑色森林

经过了三天的旅行，诺斯费拉图就到了南方。

这里的气候已经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寒冷，树林里已经见不到大片的积雪，在夜晚也会有猫头鹰的叫声传来。

途中仆人总是在夜晚稍事休整，他原本是个猎人，对于他来说在夜晚的森林里过夜如同家常便饭，在森林里抓兔子生活烤着吃不是什么难事。这时他正坐在河边的空地里生了一堆火，噼噼啪啪地烤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

诺斯费拉图从木筏上的棺材里出来，照例拂去身上的尘土，棺材里有几只充当粮食的老鼠正吱吱地叫着。

森林的深处，黑暗的深处发出了“梆！梆！梆！”的巨响。夜里栖息的鸟被声音惊吓，像惊恐的幕布一样从森林里扬起来，噪音混着鸟的叫声持续了五分钟，之后又恢复了寂静，周围只能听到猫头鹰和虫叫。

诺斯费拉图挨着猎人的火堆，缓慢地席地坐下了。猎人向他低头示意，随后接着烤兔子。兔子的肉已经被烤得红通通的，有的地方已经有点焦了。猎人在火光里把兔子翻了个个儿，把背脊朝上，掏出内脏的肚子迎着火光，肉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着。

猎人一言不发，肉熟了之后他拿着就啃了起来。猎人吃完了兔子，把兽皮帽子扯到脸上开始打盹。诺斯费拉图再次起身，向森林的深处里走去。

老鼠之王能感觉到在这黑色里隐藏着什么。黑色是包容一切的颜色，但是黑色也分为很多种。眼前的森林里的黑，让人想到海。

第十四章 黑色的海

伊莲娜面前是一片海水。天空是昏暗的，乌云似乎和暗暗的天空离得非常近，然而乌云又似乎即将压到海面上，所以总体看起来天空似乎和海面只距离了一个人的高度。海水翻涌着波浪撞击海边的巉岩，浪花在昏暗的光线里是淡青色的，不断地破碎、扬起、坠落、回归，如此循环，然而每一次循环都是不一样的。

伊莲娜为家庭的破碎感到难以接受，至此都没有实感，似乎一切只是噩梦，似乎她转过头哼起歌，回到番茄镇就能见到父母温暖的脸，听到弟弟清脆的笑声，能摸到狗身上柔软的毛发。似乎天气依旧，午后斜斜的阳光把一切都披上光辉。但她面前只有这片黑色的海，像稳固的磐石，像不能凭人力更改的既定的事实，像一块看似轻薄但却永远也无法揭起的黑布。

她不敢回头，似乎回头就要面对噩梦变为现实，似乎有着野兽在背后盯着她的脖子，只要还面对着海，她就穿上了精致又牢固的铠甲。她想象自己是圣女贞德，手上握着圣剑，身上银色的铠甲闪闪发光，将背后低吼的野兽抗拒在五米外。

昏暗的海水一直在如同一个人一样地饮泣。不论海水如何翻腾，远方的海平面都保持着一条稳固的直线的形状，海面的辽阔让伊莲娜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渺小，凭自己的力量难道真的可以改变这样的世界的哪怕一块石头的位置吗？她觉得十分的绝望。

第十五章 “楼道吃掉了声音”

弗兰茨被黑衣人带走了，他们在厂房里不停地走路，穿过了不同颜色的厂房，目之所及只有砖结构的建筑，高的、低的、长的、短的、比较新的和比较旧的......巷子七弯八拐，街道忽然开阔又忽然狭窄。像蜥蜴的男子在前面拿着公文包，用规律的节奏踱着步子，斗牛犬则跟着弗兰茨，他从黑制服口袋里掏出了香烟，自己抽起来。 

不一会儿弗兰茨就被带到工厂中央的大灰色厂房跟前。厂房的后方是一座巨大的烟囱组成的建筑，不过眼下烟囱里并没有冒出烟来。厂房前方是一个广场，一些稀疏的植株似乎是经过了精巧的计算零零星星种植在广场上。上面有许多工人，也有一些穿黑制服的人，广场的中央是一个黑色的雕塑。雕塑似乎是铸铁的，是一个差不多六米高的黑色盒子，雕塑的底座上刻着“1247——1903.”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字。斗牛犬推开了巨大厂房的门，弗兰茨进入到了厂房的大厅，里面铺满了和其他厂房金属地砖不一样的米黄色的大理石地砖，大厅挑高大约有十米，冷色的灯光照着，四周充满着一股油墨和纸张的味道。弗兰茨听到轻微的打字声和交谈的声音，大厅的正面有几个窗口，声音就是从那些地方传来的。

像蜥蜴的黑色制服示意弗兰茨走去大厅左面的电梯，弗兰茨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向电梯走去。电梯是带拉门的那种直梯，电梯里的灯光是蓝色的，像蜥蜴的黑色制服用长长的枯槁的手指戳了下14的楼层按钮，引擎声开始低鸣，缓缓地向上升起。他们三个人站进去之后，就很挤了。和陌生人站得如此接近让弗兰茨感到十分不舒服，他清了下嗓子，斗牛犬黑色制服用一种看着异物的眼神看着他。弗兰茨只好接着保持着让人难过的沉默。

电梯嗡嗡地响着。弗兰茨在沉默里注意到，电梯门上的锈迹隐隐约约，在表面的青灰色油漆下形成一些凹凸。这部电梯究竟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呢？弗兰茨想着。他虽然在工厂里待了十年，可是从来不知道这栋大楼，他曾近在周末路过这个广场，可是印象里似乎他从来没有接近过这个大楼。实在是奇怪得很。这栋大楼明明比周围的厂房都要宏伟，但是似乎从来就没有吸引人的注意过，简直是像故意隐藏起自己。这么一想弗兰茨开始感觉大楼是具有意识的东西，这种奇怪的猜想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地便强烈。

弗兰茨开始观察身边的两个黑色制服。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斗牛犬，他稍微有些肥胖，但是明显是属于孔武灵活的类型。他从袖口露出的手腕上似乎有一个刺青，藏在制服里的手臂似乎能很轻松地把弗兰茨瘦弱的身体紧紧锁住。这个身材让弗兰茨想起赫尔伯特，只是赫尔伯特更为巨大，弗兰茨开始觉得赫尔伯特在他犯错误的那天早上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斗牛犬呼吸很沉重，似乎他有一个引擎一样的肺部，时刻支持着他用袖子里的手臂紧紧钳住一个人。相反光头的蜥蜴呼吸则非常地轻，如果不用视觉，简直难以察觉他的存在，但是如果用眼睛看他显然能感觉到他的强烈存在感，因为那双藏在影子里的眼睛像某种食肉动物，弗兰茨仔细思考了一下像什么动物，但是他怎么都形容不出来。

电梯掠过不同的楼层，每个楼层的味道和光线都十分不一样，和电梯里恒定的蓝色光交杂成不一样的氛围。弗兰茨感觉时间变得非常慢。

“叮”冷冰冰的一声铃铛斩钉截铁地响起，电梯的引擎声停止了。斗牛犬把电梯门拉开，用眼神示意弗兰茨走出去。

弗兰茨看见面前只有一条横着的昏暗的走道，墙壁上印着14的数字。走道里的金属墙壁被青灰色的油漆覆盖着，地上铺着说不出颜色的地毯，自从引擎声停下，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被地毯吸收了。弗兰茨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

“往左走，第三个办公室。”像蜥蜴的黑色制服那冷冰冰的声音从弗兰茨的右肩响起，弗兰茨回头看他，他薄薄的嘴唇抿着，里面挤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难看的笑容。

第十六章 鲸鱼

老鼠之王开始往森林的黑色里行走。他的袍子在黑夜里沙沙作响。

黑色的森林像海水。海水里理应有鲸鱼。巨大的、在水面下缓慢拍打尾巴的鲸鱼。人在海岸上看不见鲸鱼，但是鲸鱼确确实实存在。

诺斯费拉图拿出了时钟，检查了时间。这时候是夜晚三点。到天亮前，他有三小时的时间。他继续往前走。黑色的鲸鱼似乎在他的头上翻滚，透明的空气里，月亮被高处的云朵遮住了，黑色的鲸鱼就藏在云朵的投影里，缓慢地把身体翻转，用背部的鼻子喷出水柱，就连喷出水柱的速度也和鲸鱼一样缓慢。云掠过了月亮，这时鲸鱼似乎也在月光中失去了踪影，就是显然它的身体还在，但是变得不可视了。

是鲸鱼带来了海。在所有月光不可及的黑暗里，就存在着海水，海水的斑斓在地面上的暗影里闪现着，光斑是海水对自己存在的声明。猎人所在的地方就是河流，前方不远处就是入海口，那里是鲸鱼所应该在的地方。然而诺斯费拉图却在陆地的天空里看见了鲸鱼和海。树林的黑影里海水的光斑就是海存在的证明。

入海口的海面里，海水缓慢地涌动着。海水里逐渐浮现出一块的白色，鲸鱼的背慢慢浮现，这哺乳动物拥有着强壮、缓慢、坚硬又庞大的躯体，然而它并不以动物为食，海里的动物也从不伤害它，它处于海洋，凌驾于所有生物。只有捕鲸的人类会捕杀鲸鱼，剥下它们坚韧的皮，割走他们充满油脂的肉，将它们的骨架晾晒在建筑前。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明，那么只有鲸鱼才有资格成为神明。从人类开始捕鲸的那一瞬间，人类就试图凌驾于神明之上，而人类和财狼一样贪婪和凶残，因此自然的秩序才会开始混乱，或许因此诺斯费拉图才会出现在人类之中。他是超自然试图纠正自然所孕育的自然之子，而他本身却是人造的。他自己对一切毫不知情。

沿着海岸线过去三十海里，身为人类的伊莲娜曾在此处幻想着自己身穿闪亮的铠甲抗争仇恨和恐惧。

鲸鱼的背部浮出海面，背部的鼻孔里喷出了水雾，它的歌声从水底升起，在人类的耳朵里却只有寂静，自然被这歌声所震慑着，树林里的月光再次变暗。诺斯费拉图头痛欲裂，颈椎的刺痛使他燃起了怒火，他苍白的脸扭动着，向树林里的屋子走去。

末章 ⼯厂

诺斯费拉图吸⾎鬼⼯厂负责⽣产吸⾎鬼,每四年生产⼀只吸⾎鬼,每只他们生产的吸⾎鬼都有很多相似点,比如说他们都是光头,尖耳,⻓着⽼鼠牙,重重的黑眼圈。生产出来的吸⿁被装进用丝绸内衬精⼼装饰的⿊色棺材里,被蓝色的卡车运到荒野,⼯人把棺材卸下,在他苏醒之前乘着蓝色卡车扬长而去。

我们来说一说⼯厂。

⼯厂⾥大致分为⾁⾝制作、灵魂制造、裁缝、包装、运输四个部门。因为⼯厂不直接⾯面对任何客户也不对外公开,所以并不需要客户服务部门,但是工厂⾥却设置了第五个部门客户服务部门,⾥面只有一个部员也就是厂主,没有人知道厂主的身份和相貌。在⼯厂任职的⼯人都缺乏灵魂,而灵魂里包含着他们的记忆,他们的灵魂被厂主保存在一个生铁浇铸成的⽕炉⾥,常年燃烧,说来也奇怪,灵魂里的记忆烧个一百多年也没有消耗多少,厂主曾经说过如果把两百年前进入⼯厂任职的老⼯人的灵魂交还给他,他依旧因为⾃己的孤独嚎啕大哭。灵魂燃起的⽕焰充当着⼯厂的能源,支持着厂内五百位缺失灵魂的员⼯制作一只吸⾎鬼三年艰苦的生产工作。

肉⾝制作部⻔负责吸血⿁的⾝体制作。每一个诺斯费拉图的⾁身在制作过程中都是由经验老到的⼯人一点⼀点悉心制作出来的,把内脏、肌肉、皮肤都制作完毕,经过轮轮评测之后,⼯人把表⽪分一百三⼗十次进⾏染⾊,这样一只⼈造的没有灵魂的吸血鬼肉身就完成了。身体削瘦干瘪却⼒⼤⽆穷,外貌⻓相则是经过反复研究之后设计出来的丑陋,虽说是吸血鬼，但是工厂将诺斯费拉图的身体制作成即使不摄入人血也可以存活的结构，他同样可以分解动物的血液。皮肤因为是人造的所以不能接触紫外线,否则会发⽣⾼温的化学反应,造成⾁肉体的焚毁。

灵魂制造部⻔负责吸⾎鬼灵魂的制作。灵魂制造部门经过提纯和过滤,利用人的灵魂制作诺斯费拉图灵魂,把人类⼼智中的有杂质的部分去掉,只留下纯粹的人⼼,提纯过的灵魂里充满着憎恨和悲伤, 如同一架复杂的机器,各部分的弹簧和齿轮负责着在特定的条件下控制灵魂运作的方式,从而驱动诺斯费拉图的行为和语言。灵魂制作部的⼯人不会私⾃往诺斯费拉图的灵魂注入其他的零件,因为作为原件的⼈类的灵魂过于复杂,任何不谨慎的添加都有可能导致灵魂运作出现错误,这样的例子出现在了1754年的诺斯费拉图D-93059上面,那只吸⾎鬼在出厂不足三个月之后就失去了心智,独⾃一人在丛林中伫⽴了三年零七个月后被丛林中的⽼鼠啃食殆尽。吸⾎鬼灵魂虽然不会加入其他的内容,但是为了检修和管理,在原有结构里加装了铜制的情绪指示管,不同颜色的情绪试剂会通过指示管注入到心脏中,导致诺斯费拉图产生各类复杂的情绪。

裁缝部门则顾名思义负责吸⾎鬼的服装制作。包括一件黑⾊衬衣,⼀件黑色马甲,一件⿊袍子,一条⿊裤子和一双黑⾊⼭⽺皮靴。裁缝部门只有三名⼯人,他们没日没夜地⽤乌鸦的羽毛捻成线织成布料,种植⿊色的棉花和荨麻,还有制作⿊色的蚕丝。诺斯费拉图尽管平均只存活每四年,但是他毕竟是有着贵族的名头,在服装上是需要雍容华贵的。在完成的诺斯费拉图躯体身上穿好衣物之后,裁缝们会把一只蚕放置到吸血⿁仅有两根吸血尖⻔牙的嘴⾥以示⼀切就绪,他们紧张且按部就班地把工作完成了。

包装部⻔负责制作⿊色棺材。⼯人在⼯厂⻄⾯的森林⾥选择品质良好的松木,伐倒后用⼯厂的蓝色卡⻋运到车间,对多余木材进⾏裁切和分装保存,把木料制作成木板,⽊板钉成棺材。每个棺材都成六面体,⻓两米,宽一米,⾼六⼗十厘米。⼯人认真地对棺材内部⽤海绵和红色丝绸进行修饰,棺材外部则是精心漆成黑色,在棺材外部印刷上诺斯费拉图的名字、出厂日期、货号。

运输部门负责将完成装箱的诺斯费拉图运出⼯厂。整个部⻔有三辆蓝色汽车,五 个整备⼯人和两个司机。⼯厂的汽车所用的汽油是从⼯厂东面的海⾥里采集的石油,经由⼯厂的设备提炼的。每三年⼯厂才会采集一次石油,为期三天,硕大的油管像一座城一样相互虬结缠绕,油管所包裹的机器如同在那三天发出巨大的轰隆声,生产的响声在清晨6点准时鸣起,总是荡起⼯厂西⾯森林所有的乌鸦,乌鸦群在轰鸣中惊恐不已,上千只乌鸦叫唤的声⾳宛若管弦乐中的长号伴奏,而⼯厂的轰鸣相较下则是⿎鼓和圆号。巨⼤的浓烟从粗大的烟囱里冒出,在天空里融进海风,最后在特定的⼀块空气中消失殆尽。经由巨大的油管集群提炼后,汽油流出来存储到汽车整备间的罐子⾥。⼯厂⾥里的油罐子被漆成天蓝色,哑光表面的漆面是⼯人⽤油漆⼀笔一刷涂成的。

⼯厂外的⼈不知道⼯厂的存在。而⼯厂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日夜在其中工作、进⾷食和睡觉的⼯厂究竟是由什么样的人所建造的,它犹如一座城,又似乎是一台机器,在永无止境的时间里不停地运转,所有的⼯人都在时钟的发条里生活和⼯作着。

⼚房都是红砖砌成的,上⾯不考虑美观⽽而是以色相区分功能,刷上的各类颜色因为年代久远变得发黄变得惨淡,最后成为了倾向不同的各类灰色。

每天早晨8点钟厂房之间准时开始弥漫着浓浓的蒸汽,⼯人们穿着只有胸口工号牌不同的制服,在其中不断穿梭,他们手⾥拎着自⼰带着名牌的工具箱。工⼈们每天中午⼀点三⼗十五分吃午饭。⼀点五十分开始⼯作,傍晚6点⾄至6点半晚饭。夜晚八点工作结束。每周的周一休息一天。

工厂还附有警察部门，警察部门直属于工厂高层，是负责处理工厂内部出问题的工人的。对于犯错误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继续进行生产的工人，会对它们进行回收，当面确认过灵魂之后他们的躯体会变成制作吸血鬼身躯零件的原料。

（未完成）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把它写完。

感谢：

沃纳 赫尔佐格

&suk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