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趣·天呈

文/许正龙

夏日京城,暑热难耐,既便是夜深,湿闷大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儿也没有。在昏黄的白炽灯光烘烤下,我们画着世间微不足道的昆虫,当然那还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虫趣·天呈

纱窗上一些飞蛾之类的虫子在蠕动扑打,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洋蟑螂在眼前不时地快速穿过。天牛、瓢虫、蚱蜢、蟋蟀、黄蜂、萤火虫、臭大姐、苍蝇们相约来聚会,反正较往年多了,之前也许未加留心,或许虫子真有生物信息感应,获知有人欲造像,于是依次登门亮相,虫儿们一会儿翩翩起舞、一会儿潇洒划行。我真的诧异!都市高楼内,哪来的天牛和蚱蜢呢?于是悉心收养起来,倾心地观察,描摹天造地合的形体和斑纹。沉浸微观境地,我感怀世间的小生命是如此神奇,惊叹自然构造又是那么神异。

虫趣·天呈

昆虫无所不在,江河湖泊、山川大地都有它们的隐匿藏身之处。据说目前自然界所知的生物,包括尚未鉴定的种类,大约有两百多万种,其中百分之八十归属昆虫。尚无人类之前,其等早已存世,将来人种消失之后,昆虫兴许延续更久。小顽虫的能力确实大的惊人,有人认为,倘若将昆虫按同等比值纳入奥运会的话,大多数冠军恐怕会落入虫类囊中,诸如蚂蚁能拖动比自身重100多倍的食物,跳蚤可跳到较自身高200多倍的空中。单体之力惊人,再感群体力量,据报载:美洲绵延数十公里的蚂蚁长途迁徙,其数量之众无以计数,蚁群所过之处,尸肉皆无,既使有烈火浓焰也难以阻隔其矢志不移的远征,先头部队化为灰烬,缓缓尾随的军团接踵而至,赴汤蹈火,何等之力啊!

虫趣·天呈

适者生存,延续微弱生命显然艰难,昆虫呈批量性繁殖,以满足成长的概率。为躲避天敌再蚕食他物,竹节虫、蚱蜢、蝴蝶们顺应周边环境,从色泽和形态上渐次演化成枯叶、树枝、树皮、岩石,或是模仿天敌之天敌来欺瞒天敌,拟态、仿形、再生、装死、放气等属于虫类先天技能,在物竞天择的夹缝中得以保全本体。一切为了物种延续,在昆虫家族中,蜜蜂们忙碌地酿造甘甜美味,屎壳郎奇迹般清扫污浊之物,也有寄生吸血、苟且偷生的懒虫,更有不惜残食夫君的母螳螂,可见另类层面的生命延展中,同样是勤劳与懒惰、残忍与悲壮交织。

虫趣·天呈

以人之情感而论,其等所作所为有时让人欢喜,有时却也令人生厌。不管怎样,无非是生命延续的需求与必要,正是在世间万物的彼此适应与抗争中,自然界才得以充满活力与生机。昆虫是生物链构成环节之一,正如法国著名生物学家、文学家法布尔在《昆虫记》中所述:“昆虫埋藏了小粪块,日后将有一簇禾本植物因此而长得油绿、油绿。一只绵羊经过这里,将这青草叨剪而去。结果羊的后腿长肉了,这何尝不是人所希望的呢。”

虫趣·天呈

自然造物奇幻幽深,从生物形态学来看,我由衷赞叹昆虫生命的基因魅力,仅以天牛、苍蝇、蜻蜓的复眼为例,每只眼睛由两万多只小眼睛在球面上组成,构造之谨严归于“虫趣天呈”。老天呈现,小中见大、大而无当,具有无限潜能,得益于此,科学家们发明了无影灯,受昆虫构造启发,还创造出诸多有益于人本的要物,诸如:蜻蜓与直升机,蜘蛛网与光导纤维……

虫趣·天呈

放眼自然,仅昆虫形态就值得深究细品,用图形加以展现,创意形象直观,是自然启迪艺术之一。自然深而莫测,维系生态平衡,意味关爱人本自身,在此宏观视野上,人之共识认知似乎远未企及。

虫趣·天呈

1999年元月补记于京华红庙

本文为许正龙、胡青编绘的《虫趣天呈》(辽宁美术出版社,1999版)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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