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黄渊青，从容，陈量，谢权熠，贾峯磊等师友到绍兴博物馆看"返朴归真——徐生翁书画精品展"以前看的照片多，这次看到约130件真迹，很精彩，很刺激，[强][强][强]徐的艺术成就近现代低估了。      这次看徐生翁展览，有这么几点体会：

 （一）在精神方面，文人之狷介孤独的精神不能没落，现在文艺界，不管是高校，还是"江湖"，大多数是没有自我独立人格的，或依附于体制，或受制于资本。太寄生于体制是最危险的，资本用得好，或有助于艺术。但不管是在体制，亦或是自由市场，艺术家一旦失去了真性，真情，脱离了纯真的本质，则艺术必然容易失去灵魂。艺术纯不纯，与艺术家纯不纯，是一体同位的，来不得半点虚伪，什么东西一旦不真了，作品就可能沦为自我美化，自我陶醉的"花瓶"，欺骗得了一时，但无情的历史，必然淘汰其虚伪。

（二）在审美上，要更加注重三代及其以前，如达不到如此原始的初朴，则至少要吸纳秦汉、魏晋的大美。审美的高境界是"审丑"，对大丑，对大拙要有更深刻的认知，否则容易流俗。碑也好，帖也好，都有高的地方，要找到符合自我个性与心性的东西，把最能吸引你的东西，做到极致，推到高峰，必然有其可创获的范畴，因为艺术是无止境的。

（三）在法理系统方面，一方面，在大的形势上，徐的折笔，盘锋，是形势的一个重要创造，对视觉的审美溢出了新的形式构成与审美，日后在自己的创作中可适当用之；另一方面，就是对书写要有新的认知，特别是对书写，书写性与书写艺术，三者的关系要进一步明确。 中国的书写，不仅仅是对线条的书写，更是形象乃至意象的创造，如用西方的语境来说的话，书写其实就是造型基础。书写最能直接的透露一个人的本能，气场，心性与能量。从创作技法上来说，其与西方的抽象艺术，表现主义，亦或是抽象表现主义，都有着本质上的差异，东方的书写更呈现为一种时间性极强的权能场有，笔画之间也好，字与字的连续上也好，都是依生依化，依能依变的无间生命状态，是可以还原的书写节奏与呼吸换气，线条的品质，是书写的灵魂所在，没有扎实的线条，光有形式创新，作品就空了。

而西方的抽象，表现主义，等等，他们的作品带有一定的书写性，但更多的是一种力量的宣泄，他们相较于线条与笔墨的质量，更注重线条，肌理等等之间围合的整体效果，是不可还原的色与线的共舞。例如，琼·米歇尔，德库宁，通布利，等等，他们的作品是不可还原的，是没有时间性的，你看不出，他们从哪一笔开始，哪一笔结束，是种创作过程中曾减的机制，而不是一笔而就，或是笔笔相行带的关系。虽然他们的作品也极棒，但中西的差异，确实存在，需要深刻的意识到。徐的书写，可谓开创了一种新的审美，他的丑，与张瑞图，傅山等 都不同。徐更具现代表现性，80年代搞现代书法的一大批人，有些人形式上可能超越了他，但笔墨质量，则未必，他远比现代书法更具有参考意义。特别是行笔过程中，裹锋也好，顺锋也好，逆锋也好，都是顶纸缓缓前行，且方圆结合得极为奇崛，笔力扛鼎，而又灵活多变，大开大张，纵横捭阖。有时像一个万斤的蜗牛，在纸上爬行，迟涩，屋漏痕，中空余白，多态并置；有时又像飞鹰一样，锐利啄食，快如闪电；有时又像刀斧劈，磊落、爽利无比；有时又像枯松斑驳陆离，特别是晚年，笔墨已化境，老辣得很，黑，透，拙，凝，厚，精而有神，龙盘虎踞，苦涩奇崛，别开生面。

 （四）在自我学习方面，要更加注重自我系统性的学习，要有一种更加开放的心态，文史哲艺相互打通，读书不一定要研究，但要通，要活用。徐基本是自学，但更是自悟与自信，他几乎没有什么人教，不是博士，也不是教授，就没正儿八经的上过几年学，但他手不释卷，极爱读书，见识远高于一般的读书人。对于自己的书写，他是极其自信的，但是他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建立在自我独特的审美天赋上的敏锐感知，可谓生知独化，这是常人学不到的。 今天与徐的时代不同，除了学中国的，也要吸纳西方优秀的东西，特别是当代艺术的观念，思想，要相互打通，你才找得到世界艺术史，至少是东方艺术史中的空白，泥古不化，都是白干，浪费时间。徐老看上去很传统，但他更现代，后代子女也是接受西式教育，学西医，是一个观念开放的老头。 5徐是民间独立艺术家的典范，一辈子极少远足他方，大部分时间呆在绍兴，虽名不到全国，但在绍兴本地，却是德高望重，高官富贵，无不登门拜访，相交也是当时一流文人学者。晚年他甘贫乐道，给了我们极大的启发，人一旦进入了大的体制与平台，更容易出名，但与之相应的也会失去更多，交际应酬，人情世故，时间成本也更大。但这种名是生前浮名，不是身后名。人一旦被弱肉强食的法则征服，人的暴力，乃至恶念也可能进一步升级，古人言："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得到的可能还比失去的多，故此需要谨慎对待。唯有强大的自己，才可以抵抗一系列的他者。在诱惑面前，我们必须学会选择，学会适度放弃。 

裴满意随笔于绍兴 不觉民宿 2020-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