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区离一条人工河很近，本地人管这河叫金水河，以前在郑州上学的时候，学校附近也有条金水河，听说和春秋郑国的子产有关，两条河长的挺像，可能现在的金水河还要更清澈干净一些。从金水河过一个小桥，会有一片人工杨树林，空竹园就在杨树林里。

我是去年才熟悉空竹园的，主要是因为要溜娃。儿子到了夏天，每天四点半就醒，为了孩子妈妈能多睡会，我就把他推出来溜达。刚开始只是小区附近1公里范围内，随着孩子长大，走的也越来越远，渐渐到了河边，渐渐过了桥，渐渐来到了这样一片地方。

该怎么描述这个园子呢？说起来很简单，它就是在杨树林里的一块长方形场地，铺着不规整的人工草坪。但这样的描述太苍白，没有清晨四处无人的宁静，没有杨树林的香气，没有各种各样的鸟叫，没有被露水打湿的草坪触感，没有阴天园子附近缓慢爬行的蜗牛，没有傍晚夕照的金色阳光，没有躺在草坪上看到的云，感受到的风，最主要的是没有空竹园里的老人。

空竹园有不少抖空竹的老人，他们好像有错峰的安排，每个人出现的时间都很固定。我们经常去，渐渐的，大家就混熟了。我儿子很喜欢看抖空竹，还很喜欢其中的一个老爷爷，上午9-10点期间，他总在那里玩空竹。有时候孩子妈妈会领着他去找“空竹爷爷”，爷爷会把空竹高高抛起，再用杆潇洒的接住，把空竹杆缓缓递到儿子跟前，让空竹在他面前嗡嗡旋转。对了，还有一位老奶奶，会领着他看虫子，还会给他水果吃。

夏去秋来，杨树开始落叶，空竹园里有时会落满厚厚的一层，但过两天又会被人扫的干干净净。儿子渐渐长大，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奔跑，学会了在草地上打骨碌，学会了用树枝捅毛毛虫，学会了收集石头再把石头丢进河里，学会了追逐足球、蝴蝶、蜻蜓和狗狗。他在空竹园里第一次注意到云，还有影子，会叫除了爸爸和妈妈之外的第三个和第四个称谓“老爷爷”和“老奶奶”。

到了冬天，户外太冷了，很少溜达。好天气的时候我又带他去空竹园，见到了空竹园的全体成员聚会。他们一共有30多人，聚会的方式很特殊，修理空竹园的人工草坪。原来空竹园的草坪都是老人们从建筑工地免费要来的边角料，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平整土地，铺就人工草坪并进行日常维修和更换。有时候草坪还会被附近的人偷走，也不知所做何用。儿子认真的端详老人们干活，“空竹爷爷”开玩笑说：“冬天过完，明年这小子可能就不认识我了”。 我为老人们与园子合了影，大家笑得很开心。

今年春天，桃花开了，我们带着儿子又开始了日常外出活动，说带他去找“空竹爷爷”，儿子竟然还记得，开开心心的跑在前面。

到了空竹园，发现草坪不见了，老人也不见了，只有一片荒地，积了些小泥坑，杨树林萧萧的响着······空竹园好像不曾存在过。

再后来······就到今年端午节了，节前我们去河边采艾草，本地风俗，过节的时候要把艾草插在门头上。我们沿着金水河向上游寻找，远远的传来了嗡嗡的空竹声，寻着声音走过去，是一片松树林，七八个老人在里面，空竹爷爷的身影又出现了。儿子见到空竹爷爷有些害羞，躲在妈妈后面探出头来，老爷爷又把空竹转起来，递到儿子面前，他笑的好开心。我说在寻找艾草，老爷爷说松林后面有很多，用随身带的小剪刀剪了一些给我，“不能破坏它们的根”老人说。

听老人们说，冬天的时候有人举报空竹园影响市容，来了一些人把原来的那块空地拆了，老人们只好另选地方，找到了这片松林。松林很凉爽，地面平整，打扫的非常干净，只是松树矮了些，一些需要抛高的空竹动作可能玩不出来。

我拿着艾草离开了松林，心里一直回想着老人的那句话：

不能破坏他们的根！不能破坏他们的根······

《死鸟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