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说自画

语言生成在词与词之间

许多人一样,用画画来达到某种愉悦,开始于不识几个字的学龄前。趴在自家阳台上,远望柏油路上停下来休息的马车。到现在我的记忆里,那也是画得最好的一匹马:长及地面的尾巴,一条后腿微微踮起。

儿时的记忆很单薄,只有自己制造的快乐延续。

有一个年轻的家伙,是个数学老师,盯住了我。在课堂上抓住我两次,于是我第三次在作业本上做涂画状,他在一次停下讲课冲我走来,脚步是那么的轻盈和愉快。我让他看到的只是一道数学题,,我很开心。

那些画成白菜叶子的课本和老师的训斥,也比不上同学的钦佩目光,自己也就这点儿本事。

虚荣心是一种动力,画画是逃避现实的方式。

当画画被一些词语代替,素描、色彩、艺术,一切变得好像不再那么简单,还有更多的词语、概念,没有一个准确的解释或者有无数的准确解释。才知道还有一种专门学画画的学校,那便自然成为了自己的目标,作为一个学生,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在偏僻的东北沈阳,自己说话的口音也变成了东北腔,每一句里都带着愉快的脏字。画画变得不那么快乐,无端生出很多的困惑。直到毕业创作的时候,才好像真的触到了所谓的艺术之门,不过这也只是自己的感受。多年以后,我才发现那是多么的重要。

灰暗的天津、市民的天津,很适合隐藏起来的地方,画画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

二十世纪,好像一切都变了,屋子外面潮起潮落,风起云涌。我很喜欢宋朝,人们好像都有很高的审美素养,那时的造形艺术是后世所无法企及的。老百姓的生活用具也显现出温和之美。可堪相比的也就是糜烂的晚明,就如同在雅致里面发呆。

经常被人问:画得是抽象画,还是古典画?这真难回答。概念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空无一物,却又可以自如的用在任何地方。

所谓艺术,便是讲如何逃避现实。不反映生活,不反映社会,不反映新闻,不反映戏剧,不反映音乐,不反映历史,不反映常识,不反映已知!或者恰恰相反。

把不同材质的珠子按照某种规范搭配起来,使我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做的事情,我在朴素与华丽之间寻找平衡。

这是一个追逐“新”的时代,我只关心那些“旧”东西。我又因为人们对近“旧”的东西的暴力而闭上眼睛。那些被赋予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新”意义的“旧”东西。贪婪的社会,迷狂的人众,浸染其间,何处桃花源?

宋庄的生活具有欺骗性。

单纯的重复着有限的几种活动:画画、睡觉、做饭和吃饭、看书、聊天。在这里,时间经常会消失。每个周末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公共汽车去潘家园,为了凑齐我收藏的期刊,购买手串的配饰。

终于可以画尺寸大些的画了。《氤氲图》系列之后,就是《中国故实》系列。(【词语】:故实;【注音】:gù shí;【释义】:①以往的有历史意义的事实。②出处;典故。)让一些独自成立的情节呈现在台面上,凝固的光影和动作,明确的道具和不明确的人物。身份在细节中揭示出来,却在整体中变得模糊。一些是情节开始的时候,一些是情节结束的时候,一些是情节即将发生的时候,一些是情节结束的很久之后。

我陪伴着这些情节自己在画布上出现、选择、组合、运动、凝固。画面里的那些传统符号的“符号性”努力的减弱。如何才能画出结结实实的像水泥一样的老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画面中始终延续着的,就是粘稠空旷实在氤氲的背景空间。坐在画前用一管小笔描摹那些不用动脑筋的微妙变化,控制着这种变化隐藏到整体的下面。思想进入乌有之乡。

艺术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的话,现实的对应也许就在所谓传统里面吧。

语言生成在词与词之间。

我迷恋于自己记忆皮层中的形象,以为那更接近于本质,更接近于概念本身的意义。

还有一个西方在,或者是一个世界的中心。

有一个概念、身份。

据说如果嵌在这个艺术权利的话,就需要明确自己的身份。

我要寻找自己的身份,还是寻找身份的对应物?

好像艺术就是要说些什么事,也许就是这些事吧。

二零零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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