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和理想

小时候我最喜欢画仙女,课本上画满了梳着云鬓的仙女,高高堆起的头发插满水滴一样晶莹的珠子,长袖善舞,飘飘欲仙,身边总是陪伴着同样飘飘的众仙。画仙女的后遗症是看见好看的人就觉得她是仙。

邻家姐姐很漂亮,她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何飞云,我曾疑心她是仙,直到有一天在公厕遇到她,仙女怎会去上厕所呢?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心里失望极了。

放学路上我买一片熟透的木瓜,几粒话梅,有时去喝一碗芝麻糊或者在冰室喝一杯冰水,在书摊看一会小人书,然后遛跶到一家镜框店去,看人家在镜子上画老寿星,通常老寿星旁边还有粉红的大桃子和梅花鹿,镜框店里还画天女散花,凤凰锦鸡,福禄寿三星,红双喜字的牡丹镜子,我每天放学路过瞄一眼,看到有新样子就进去看一会,师傅画得好认真好细致啊,麻姑献寿的桃子那么鲜艳可爱,麻姑的嘴又小又美,我回去也照样画到课本上,不过我只爱画仙女,梅花鹿很容易画成狗的样子,老寿星有点奇形怪状,而且他是男的。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的小学时代,从此落下许多毛病,比如痴迷双喜字,喜欢龙、葫芦、仙姑这一类神奇的事物,做家务时幻想自己是田螺姑娘,所以心甘情愿无比卖力地做,画画时也喜欢给人物画上寿星一样的红脸蛋,以示健康。喜欢的人要画进去,喜欢的东西也要画进去,喜欢的太多了,慢慢画吧,一颗珠子一片树叶也不要遗漏,也别忘了那些粉红的脸蛋和专注的表情,一定要津津有味地画。

画画是一件可以津津乐道的事,它可以事无巨细地表达琐碎的记忆,而最后呈现在画布上的,则是这些记忆的见证。有个诗人说:人的童年就像是年轮最中心的那一圈,它会一直存在,没有压制童心的必要,应该一直让它健康成长。我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儿童般圆润稚拙的活力,每天的所见所闻,都是这种活力的源泉,可能是路过家门口的一只小黑狗,也可能是夜幕下闪烁的烟花,某天,它的魔力便会实现在画布上。

对于凭想象作画的人来说,所有的人和事都像水面下的鱼儿,时不时的总有一条蹦出水面。身边的人,陌生的人,留在记忆里的,可能是一顶帽子,一个会心的微笑,也可能是脸上的一颗痣,总有人悄悄从笔尖溜出来,在画里不期而遇,我喜欢这种遇见,真让人惊喜。 

一个羞涩的人,可能在细雨中,在伞的遮挡下,才会展现他的笑容,那是一种窃喜,也是一种幸福感,能够描绘这样平凡的幸福,是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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