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安息香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牟林童 《所以你在这里,我孤单的天使,和我漫步人生中吧》 2011 布面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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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林童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文:安息香

牟林童=牟 安息香=安

个展即将拉开帷幕的牟林童腼腆地坐在对面,常常一句话说到一半就忘记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宅得太久,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说罢,他紧张地看着录音笔,用一张餐巾纸盖住了它。我喜欢他在我收起录音笔后说起的那段,他背了一段庄子的《逍遥游》,感慨人在时光的长河中犹如夏虫一只,看不到四季,不可语以冰,感慨绘画如何能抵挡住时间流逝,得以永恒。他渴望自己的作品可以抓住更为固定、永恒的东西,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不论是后退几百年还是前进几百年,都可以被人们读懂、欣赏。”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牟林童 《荆棘与王冠》 2010 丙烯油画

宅的背后,是内心的对话

安:你是个很少出门的人?

牟:太宅了。

安:宅到什么程度?

牟:我的工作室在黑桥,两三个月都不会离开工作室到菜市场这个区域范围。如果去798算出城,那也就是一、两个月才会去一次的频率。

安:我关注过你的微博和豆瓣,看到你曾近写过歌词,在豆瓣还有一个音乐人的页面⋯⋯

牟:之前也玩过乐队。

安:什么样的乐队?

牟:后摇,加点儿低调的民谣。

安:做音乐的人通常都不是“宅”的性格啊。

牟:之前挺能折腾的,买过做电子音乐的小器材,但现在是碰都不碰了。那段时间玩音乐起劲的感觉和现在玩相机的感觉很像。

安:为什么?

牟:高中、大学里,我是个挺张扬张狂的人。可能也是那时候年轻吧。

安:有时我觉得这也和内心的自信度有关吧。

牟:自信⋯⋯可能也是。前段时间要为展览写前言,写出来的内容有点像在写检讨,感觉自己在绘画上有很多不足,没有达到内心想要的效果吧。

安:内心想要达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牟:渴望把草图本上的草图都画出来。给人感觉有更多自然、浑然一体的感觉。现在那种“差不多”的心态不好。我现在有些不会与人交谈了,可能因为宅,很少有机会说话,有种失语的感觉⋯⋯其实内心有挺多话的。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牟林童 《风》 2011 布面油画  


渴望简单,渴望善与美

安:你的作品中常用到那种简练但很确定的线条⋯⋯

牟:这要从最早时说起。曾经在广州三年展“当代艺术二十年”二楼小厅里看到了一些儿童绘画,与大厅里的当代艺术作品产生了很大的对比。你很难想明白为什么孩子会用那种方式绘画,那些作品让我思考,孩子的作品有很多天性本真的东西,而不是经过人们思考加进很多繁复内容的作品。孩子笔下的树木,就是由一根简单的竖线,加上顶端的一个圆圈构成——可以是绿色的圆圈、深色的竖线,甚至更简单,素描中只那么两笔。那时我在上大学一年级,很难说对绘画有什么深层次的理解,但在展厅中作品上那些孩子的笔画对我的影响和感动却是巨大的。他们用两笔就可以表达出事物的本质,这是一直打动我的地方。而当时的我的作品还处于比较写实的状态,对一棵树的描绘需要严格的表现出树干、枝叶,注意色彩、光的明暗。可是到最后,你所表达的内容也不过是那一竖一圈,既然简单就足以表达,为什么我不可以选择简单呢?这也是后来我的绘画风格形成的原因之一。上大学四年级时,非常喜欢波提切利的作品,觉得那其中有一种特别的美,我的绘画也逐渐的走到了自己的风格之中。

安:你刚才说到“美”,从你的画面中,我感到你对传统、经典的美感的在乎,为什么?

牟:回头看千年之间的艺术,抛却流派演变不说,永远有一些人在用新古典主意的方式对善和美进行歌颂。我们当下的生活对这种善与美的歌颂反而变少了。可能用“歌颂”这个词语还不够准确,比如你穿过森林,遇见湖水然后清沐于阳光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可抑制的表达愿望,有着对更大的能量的崇敬之情。回顾这些,让我常想:我们能为下一个千年留下些什么东西⋯⋯就像里尔克所说:人类是在倒退着前进。在“美”这件事情上,我们或许有所倒退吧。对于我来说,大学里刚刚接触绘画时的轻狂、张狂的时期已经过去,现在感到更多的是自己在绘画上的不足,包括对自己某种懒惰的不满⋯⋯现在的我渴望更加地贴近先贤对绘画的态度。

安:但从你的微博内容来看,你并不是一个那么传统的人,你所关注的内容宽泛、有趣,不乏非常当代的内容。

牟:还是渴望去看到这个时代的脉络啊。希望看到人们正在做些什么。留意这些东西,也是希望自己能够退远一点看艺术。当代艺术在中国短短三十年,而一个时代远未过去,总还是需要给自己的未来留有余地。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牟林童 我在海上,名为忧伤IV 2011 布面油彩丙烯 

抛弃周杂,向心而行

安:回到你的作品本身,你在描绘美的同时,常流露出伤害的痕迹⋯⋯

牟:美的背后所隐藏的残酷,更真实吧。

安:你是如何确定、选择题材的?

牟:我想要表达人类的共性,也喜欢村上隆所说的“时间胶囊”的概念,我希望自己的作品不论是后退几百年还是前进几百年,都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被人们读懂、欣赏。就像文艺复兴以及更加久远的时期的绘画那样。如同,一朵花一块石头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时间流逝,大自然与人类的情感其实变化不大,我想抓住的是那种更为固定的、永恒的东西。

安:你因此屏蔽当下的、流行的东西进入你的绘画吗?

牟:更准确的说法是,我关注自己内心时,看不到这些东西。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宅了很久,我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了。

安: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牟:想起早上转发的一条微博:自从有了网络,人们已经很少能去读完一本书一份报⋯⋯网络将这个时代中的很多东西都抹掉了,大家很少关注自己的内心,被广告、时尚、潮流包裹。我曾有整整一年都没有好好工作——那种感觉就是,被网络吸收能量了。

安:但网络也提供了非常巨大的信息量,这些不可以利用吗?

牟:其实我觉得在关注内心时,你所感受到的信息量是更为庞大的。你掐断与外界的联系,打开一盏小灯,对着画布安静一言不发地涂抹时,你反倒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感到有很多灵感涌现。网络这个敌人,真的挺强大的。如果没有网络我相信宅文化一定会没落。

我很怀念自己还在广州读大学的日子,在那样一个当代艺术氛围相对稀薄的环境里,我们那一届却有十几个同学都在坚持画画,还时常做些现在想来有些简单率直的艺术活动,那时候内心真的是冲动活跃的,甚至虚妄地讨论着如何挽救中国绘画。那时候来一趟北京,看798是很激动的。反而08年真的在北京生活之后,不怎么想看了。可能也是来到更大的环境中,对艺术的思考使得自己没有之前那样盲目自信,也对自己的创作产生了很多不满足。近期画画时也会遇到一些问题,想法很多,但真正能完成的却很少,画草图时兴奋,在真正进行的过程中却可能会遭遇画不下。

安:为什么?

牟:可能太随性的缘故罢,也可能算是一个瓶颈,如果一张画的过程跨越的时间过长,情绪已经改变,我就会感到很难进行下去了。所以从另一种意义上说,如果我的画面上有一朵花开,那就是真正的内心的盛开,如果画面上带着尖锐的刺与伤害,那也是真正的内心的刺与伤害。对于我,绘画和诗歌从某方面讲是一种宣泄,如果没有感触,人很难去真正渴望拿起笔来进行表达。对于瓶颈幸自知,最近也正在反思并调整状态,前段时间一边画画一边听蒋勋的《给年轻艺术家的信》,感觉很好,阅读真的可以给人带来帮助。

因为渴望绘画贴近自然,之前总是希望自己能有一种“无为”的态度,之前对“无为”的理解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放纵,现在开始理解,这种“无为”应该是在执着之中抛弃其它,对创作本身不设干扰。回头想想,因不满足而带来的痛苦和思索对于成长是必须的。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牟林童 《赎罪》 2011 布面油画 169 × 143 cm


打开一盏小灯,涂抹内心

牟林童 《离开悲伤,又将去往何方》 2011 布面丙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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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安息香为2011.11.5—30 玉兰堂举办的《无处不在的星辰——牟林童作品展》starry sky–everywhere, works of Mu Lintong 所写文章

策展人:赵 塑 Zhao S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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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临近展览前几天,右眼因伤突然失明,随即回到老家,手术调养,故当时酒会取消和开幕也未能亲自参加,甚是遗憾。术后每日低头,在家调养数月,次年五月才在母亲陪同下回到北京工作室,起初无法正常绘画,常自懊恼,经过练习后来慢慢习惯了单眼视物所造成的缺乏立体感,却仍然难以克服单眼视物的视疲劳,每画一小时便要休息,致使2012年只完成了一件创作。期间也尝试用术后只有0.01视力的眼睛去作画,虽画不好却获得了一种放松的状态,此是后话。

不说多说励志的话,也不一一感谢小伙们了,在此做以陈述,只当节点。


更多此展作品: http://artand.cn/works/collection/14887

同名诗歌:http://artand.cn/article/h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