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2011年的一张旧画。本来想画一个系列，名字叫《搜神纪》或者《怪谈》。因为我实在太喜欢“想象中的怪力乱神”。现实中的咄咄怪事总是让人心寒心冷心死。

瓦尔特·本杰明感叹人类对故事总是胃口旺盛，有一类人对鬼怪志异故事保持着最浓郁最旺盛的兴趣，比如我，十分喜欢鬼故事。惊悚鬼片和唯美灵异片，欧美导演远不如他们的日本同行。在所有日本怪谈故事中，我最爱的是1964年小林正树的《怪谈》。

四个故事，三个小时，我看过整整七遍，每次看都会发现自己曾经错过了某个细节。第一个故事《黑发》道出时间的不可逆转。寒屋中，黑发女子，“唧唧复唧唧”地当户织布。她的武士丈夫急着奔前程，狠心地把她抛弃。武士娶了贵族女子，可并不开心，前妻的姣好容颜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某天他突然悔悟，回到家乡，等待他的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人，一意孤行斩断了过去，既然断了，又怎能回得去？今天绫罗帐下卧鸳鸯，明天就残垣断壁里抱朽骨。

第二个故 事《雪女》的主题是誓言的不可违背。这个故事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布景的奇幻，并没有现在动辄数亿美金的后期制作，只是妙手丹青画的几双眼睛，几抹寒云，就 把寒冷刺骨的感觉生动地表现出来。艺术中的简练和抽象真是太迷人了。

第三个故事《无耳芳一》仿佛是知道了我的感叹，然后进一步告诉观众艺术的魅力那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我最喜欢第三个故事，它的主题是鬼神的不可欺骗。

第四个故事《杯中人》的主题是世事不可以逃避。这个故事拥有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也呼应了第一个故事中水缸显示真相的细节。搜肠刮肚写故事的作者，怎么也无法圆一个故事的结 尾。出版商来催稿，不见了他，最后在家里的水井见到了他的影子。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人可以逃避吗？身体逃离了，灵魂还可以出来报仇吗，像《黑发》中的妻 子，像《无耳芳一》中的幽灵王族，或是像《杯中人》的武士倒影出来吓唬那些逼迫他们的人吗？如果不慎把他们的灵魂吞到肚子里怎么办？所有的细节展开又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有生命力的东西总是这样。

最后一个故事挺幽默的，让我想起已故的英国时装媒体大咖伊莎贝拉·布洛说过的话：“时尚是个吸血妖孽，总是要吸干人的脑髓与精血。”那电影、小说、音乐、绘画等等，其实人类的任何一个行当想要做到登封造极，都需要逼迫，需要追赶，需要被榨干。这个结论也让我想起来李安大导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了，也许人人都需要个理查德·帕 克，才能击败与生俱来的懦弱与懒惰。

前段看《聂隐娘》，又想起自己画了一张却再也没有画下去的《唐传奇之龙女牧羊》。《唐传奇》中我最喜欢《风尘三侠》与《板桥三娘子》，其实都蛮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