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几件作品像是抄袭?
中国人的艺术传统重在“传承”,讲究师法古人;而西方的艺术传统重在“反叛”,强调颠覆前人的创造。中国人钟情于在一个传统之下用更多的时间去推敲“雅致与微妙”,即使对传统做出了改进与完善,也不会是“颠覆性”的。“颠覆”在中国的传统艺术语言里,几近是一个贬义词。
因此我们在中国的艺术史上,经常能看到类似于“仿王维笔意、仿大痴山水”等等这样的作品。仿笔意之作,非对临之作,而是仿笔法特征,或仿某一“神彩”,是中国古人常见的创作方式。但在西方的艺术史上,绝对是以模仿或近似为耻的,西方艺术史的每一步发展都充满“弑父”的味道,通过颠覆前辈而获得承认似乎是他们的一种常识。
2005年,我用中国水墨画材料创作了系列《仿塞尚笔意》;2009年,我在珠三角地区依靠劳动力密集型加工企业的生产线,完成了装置作品《仿赫斯特笔意之钻石头》;2011年,《仿赫斯特笔意·蜕变》开始,这一组作品使用了大量中国本土品种的蝴蝶翅膀(非活体捕捉),目前该系列仍在继续进行;2012年,我用丙烯染料绘制了《仿草间婆婆笔意之南瓜》,随后该作品被二次创作为限量99版的丝网版画,这是首次将“仿笔意”系列的对象由西方人转向亚洲西化程度最高的日本人的身上。相信这是一个特例,而草间婆婆从青年时期开始混迹纽约的经历,以及一生秉承的西方艺术叛逆精神无疑是她成为这一特例的理由。同样是在2012年,《仿安迪·沃霍尔笔意》开篇的第一幅丝网版画,我选择为华人世界伟大的演员周星驰绘制肖像,这与安迪选择描绘玛丽·莲梦露的道理如出一辙,而我所使用的丝网版画技术,同样与安迪·沃霍尔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人觉得我疯了,或者觉得这是一个无耻的人,因为我用自己生命中不可重复的时间来做仿制别人作品的勾当(尽管我始终强调我仿的是“笔意”,但很少有人能搞清或愿意搞清二者之间的区别)。其实,我是在进行一场用自身文化经验面对西方艺术常识的冒险,当我用中国传统艺术的继承方式面对西方艺术的反叛传统时,两种不同文化的对抗性当场暴露无遗。我无意类比两种不同文化之下的艺术传统,我只是觉得有一种矛盾混合在我的作品里:当继承的对象发生转变之后,对于系统之外的继承是否还算“继承”?而反叛的成果被继承之后,是反叛的传统得到确认还是面临解构?这是十分有趣的事情。此外,我总想,如果传统需要被反叛才能获得进步,那么当反叛成为一种传统,又该由怎样的力量来反叛“反叛的传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