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苑曾艺术创作

谈苑曾艺术创作 云门山人 

当代艺术走到今天,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满足某种意识形态需要的艺术,而是走向了进行突破既有叙事逻辑的新思考:我们不再鼓吹一种思想,不再像往日一样宠爱大师;我们不再像父辈那样将自己的认识强加于人,也绝不任由自己的大脑变成他人思想的跑马场。

作为80一代的青年艺术家苑曾,正是在这种时代变迁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生长于北方的农村的他,接受着民族国家神话构建需要的教育,在父母、老师的体罚和新闻联播交互式的影响下度过童年时光;后来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中学时期走上了艺术这条道路。进入中国美术学院学习是意义重大的,学院的思想自由与中学时期受到的过于强调意识形态的教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大学时期是由内而外的“蜕变”过程,改变原有的看待人生的方式,改变对待某些事物的态度。“蜕变”的过程是艰难的,甚至是痛苦的,“蜕变”之中有彷徨,甚至是绝望。曾经所期许的既定美好,化为烟尘;内心世界与外部现实的距离,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了自闭心理;面对父辈疑惑的目光,面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独自叹息。 苑曾作品风格的探寻的脉络是清晰可见的,探寻的过程也是他艺术风格渐渐形成和走向成熟的过程。2005年大学一年级,苑曾的作品经常性的被作为优秀作品张贴和出版,他写实的功力和对画面的整体把控在那时就显示出了极高的能力。但是他似乎早已发现,那种教学范画中的“写实”,并非真实。他必须突破既有的常态叙事逻辑,而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真实。2007年苑曾创作的系列油画《残荷》之中,透露出他个人对于灰色的浓厚兴趣,也在此系列作品之中展现了他成长经历中沉淀出的忧郁气质。2007年至2008年间,苑曾尝试了传统水墨、水彩、色粉笔等多种绘画材料的尝试和研究。他在尝试新材料的过程中,延续了自己的用色习惯,在不断的研习之中渐渐形成了今天的作品风格。

音乐是苑曾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不吃饭,但是要听好声音。苑曾喜爱民谣,民谣符合他草根的出身和对自由的迷恋。许巍是他的最爱,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许巍音乐里的精神与苑曾的气场不谋而合。《在路上》是许巍一张重要专辑,“在路上”是苑曾一直追求着的状态。作为苑曾的朋友,我在音乐品味上也受到了他的极大熏染。2007年,苑曾向我推荐了音乐人李志的音乐作品《梵高先生》,在被李志的音乐吸引的同时,我感受到一种强大的亚文化的力量,我们获得了更多的诠释自己生活的权利和角度。翻看一下苑曾电脑硬盘里的音乐人名单:白水、低苦艾、洪启、朱芳琼、左小祖咒、痛仰、万晓利、周云蓬。。。每位音乐人都在关注中国当下的生活,都从他们自己的角度诠释着生活,在创作中反应人民大众当下遇上的问题。提到这一点,我们骤然发现,音乐人和架上绘画创作者在做着相同的工作。音乐并非是无聊的消遣,音乐是志同道合者的灵魂表达,是自由和民主的呼喊。苑曾从音乐中获得的是前行的正能量,是独立精神的内在衍化。 素闻音乐与绘画相通,苑曾的画面中不乏韵律和节奏之感。流动的云朵,动感的大地,每张画面都似有风吹过。苑曾作品中总是透出一种激情中的冷静,正如摇滚乐的强大之处,并非摇摆身体与动感音阶本身的力量,而是乐者在狂乱的外表之下,对节奏和音节的冷静控制。但是,我理解的音乐对苑曾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画面之中,而是音乐对其内置精神的调节和熏染。音乐与绘画一样都是在造境,音乐是无形之境,绘画是仅仅限于画面之中的有形,本质也是无形。音乐的这种无形浸染,必然的提升了他的内在修养。好的音乐“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好的画面亦然。

苑曾的近期新作让我感动。用心观画者应该会发现,苑曾作品中的主体人物多半是处于逆光的状态。有习画经验者皆知,逆光画面是难以掌控的,物体暗部的处理需要“透气”,需要高超的把控力。苑曾的逆光设定是有原因的,他将画面中的光源设计在远方,设定在画面中心,他将光线的强度弱化,使得光线迎面而来,但是光线暗淡,所有的场景都似乎是设定在暮光之中,使得画面透露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气息。这或许便是苑曾逆光的思考,是他对暮色的敏感和情有独钟,是他唯美和诗意的内心世界的阐述,还有些许无奈和痛苦。我们的生活被各种机制所限定,我们的生活处处彰示“成功学”的范例,我们做房奴,我们总是被规定着走完人生。“逆光”的本质是逆反,是怀疑,是抵制被同化;“逆光”是独立人格的表现,是独立人格的追崇;“逆光”是青春的反骨,是执着。“逆光”立意之下,再反观苑曾的画面,多了几分坚定和勇气,也理解了画面中所透出的悲壮色彩。

童年的乡村生活经历对苑曾的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每一个中国人内心都有一个田园梦,苑曾的作品中有农夫,有羊群,有耕牛,有巨大的树和梦幻的田野,苑曾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田园梦想。农夫辛勤劳作,从土地上播种,从土地上收获,阅读苑曾的画面,随口便能吟诵出一首田园诗歌。现实生活事与愿违,那些田园不在了,乡村掏空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生活也未必是播种就有收获。我们80年代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们是没人要的孩子:国家不再为大学生们安排就业;企业用工饱和,不再提供过多的岗位;乡村是根基,但是出来了也绝对不会再回去。我们留在城市,做并不那么热爱的工作,生活平庸,感情空虚,未来渺茫。苑曾用画笔留驻田园,建造一个乌托邦的田园供我们寻根。但是他画面中遗世独立的气息是悲伤的,他的画面总是灰色的,乌托邦式永远都无法到达之地,我们被安放在逆光的阴影之下。他的每件作品都在诉说一个田园故事,有些故事是可读的,有些故事是过于私密的,我们不得而知,故事美好或者并不美好,故事就来自于我们身边的生活。将苑曾的个人思索放置到整个社会背景之下时,苑曾似在书写一部现代魔幻田园史诗,我在他的故事里,还有那么多与我们拥有类似生活经历的人们都在他的故事里,作品里。

苑曾的新作品让我感受到真实,作品内置的就是苑曾的生活。他表现他自己的精神生活,以他自己的世界观和自己的叙事逻辑,他的表达又与这个时代的问题不谋而合。苑曾用他的想象力构筑了一方精神净土,构建了一座“苑氏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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