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鲸城、卢小美、离离众、南风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南风》第一章:卢小美 ©Lilyjon作品/2019 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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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行影像诗:流浪的是城市,还是我们?

2016年1月,Lilyjon拿起过时的Nokia2690拍下第一张跟《南风》有关的照片。后来的几个月里,我们持续在日常行走中进行漫无目的的盲拍,用这种最廉价易得的方式,抓取生活的碎片、剥取世界的薄膜。当影像逐渐形成一个数量庞大的素材库时,我们将这些透明的薄膜筛选串联,通过多次复制使其更为稀薄,然后重新堆叠。我们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我们常说的“摄影”,照片成为追踪我们身体行为的证据和线索,而我们的日常行走也仿佛变成一场在地的流浪。我们试图让这些漂浮的薄膜重获体积和活力,在一场无休止的漫行中,让一个个故事自动生成,并进行一首无法完结的影像诗。

3月,我们怀揣着电脑里已经排序和手机里仍未导出的八千多张素材,兴冲冲发布了漫行影像诗《南风》第一章。那时候工作室离家只有短短两公里,但沿线会经由高大的商业区转入繁杂的生活小市场,那是一段不论坐车还是步行都会有大量素材扑面而来的路程。可是到了4月,我们把工作室搬回了自家小区,两点之间直线距离不过200米。在错过上下班高峰的早晚来去途中,我几乎只能遇到三五个坐在轮椅上发呆的老人,每天如是。而工作室里画布上那些小恶魔需要长期精心喂养,总让人一刻也不得脱身。至今,《南风》只进行到第二章 1-3节(那些在存储卡里未导出的素材仍未导出)。

当生活已经不能提供足够的素材和情感来支撑我们继续这件作品,似乎只能暂停或就此结束。当然我们希望只是暂停,但又怕原初的情感在暂停的过程中大量损耗流逝,以至于再也无法继续进行。谁又知道呢?毕竟未知的东西总是可怕,所以Lilyjon还是为《南风》写出了那个似乎违背了“漫行”的初衷、本不应该存在的影像诗脚本。或许,在将来的某天,我们看到这个脚本,还能想起这件未完成的《南风》,然后我们会丢掉这个脚本,并拿起手机继续进行下去。或许这样的过程才是一场真正的“漫行”。

 ——Lilyjon 2016.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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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Chapter1-1 第一次见到卢小美,她就坐在我对面(局部) ©Lilyjon作品/2019 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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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记录于三年前,我用八个月的时间去拍摄几千张低像素的照片,创作一件综合艺术作品——《南风:漫行影像诗》。有意思的是,最终挑选出的人物照片仅仅是我们自己。这件作品没有预设的情节,而是先有影像后有文本,影像部分只进行到第二章就暂停了,最终留下了完整的“不应该存在的影像诗脚本”,也就是《南风》的原始文本,共分四章。

如果说《南风》像是一个故事或一部电影的片段,那么在这个文本中,我们可以看到男女主角的只言片语,这成了解读作品的线索。我们发现,它是关于记忆的记忆,却不知道这些记忆从何而来。不存在的男女主人公于不存在的鲸城似曾相识的偶遇、分离、再次相遇却不再相识,爱情、诗歌、信仰、死亡、故土、迁徙……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发生。这一幕似乎开始于80年代,也有可能在别的年代不断重演,毕竟每个年代都有相同的希望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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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Chapter1-9 ……(局部) ©Lilyjon作品/2019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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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是和我们有关的生活片段,经由我们来到世界面前,其实它源于鲸城。在文本中,它是《飘》(离离众 2015)里的从没有过鲸的鲸城,也是《南风》里的那座从没有过南风的鲸城。那些影像和文本在发布后不久就被我删除或隐藏,成为再次被遗忘的私密。在这里,我们也不准备将2016年的漫行影像诗及其文本放出。至于现实中的鲸城,有一天我们见过鲸城,大概是在15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们驱车离开高楼和人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鲸城在我们的挡风玻璃前出现了,大门紧闭的厂房、无人的街道、没有窗户的小卖部和似乎闪着微光的路灯。不到一分钟时间,我们没有停车,就这样离开了鲸城。而上个月的某天,我看到我的画室就是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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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Chapter1-10 我就会死(局部) ©Lilyjon作品/2019 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南风》Chapter1-10 补遗(局部) ©Lilyjon作品/2019 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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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Lilyjon开始了关于《南风》的绘画创作,最初的计划只是做成一组简单的四联画作品,而在记忆苏醒后总感到意犹未尽,于是耗时一年多,形成了包含22件作品的《南风》绘画系列。它是以原本共四章的漫行影像诗《南风》节选为蓝本,从原始文本第一章开始,摘取其中的片段,并加入了几件原始影像诗中不曾有过的“补遗”,最终在第二章的开篇戛然而止。画面终于也在最后一幅出现高饱和度的色彩,就此结束。

回顾这一年多的创作过程,“南风”忽近忽远难以捉摸,从模糊到明晰继而回归模糊。我要对那些几近溃散的原始图像进行辨认、核对、模拟、重建,找寻那些表明曾经存在的证据。面对一片模糊的原始图像,我却要用清晰的结构将其落至画面,指甲、发丝、灰尘、嘴唇边的皱纹、一根直线的微弱弯曲、阳光透过百叶窗的折射与变形,探究它们本来为何又何以如此,我常常会惊喜地发现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然后又将其模糊和掩盖。于是,在最终呈现的色层之下,隐藏着大量的结构描绘,隐藏着光暗和空气的动向,我将大量的精力花费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像一本写满文字的笔记,诗、故事、随笔和记录……层层叠加、压缩变薄,最终人们看到的只是封面。在这个过程中,情绪经过漫长的堆砌进而消磨殆尽,原本的热烈变成冷漠,熟悉变成陌生,带来的结果则是一种重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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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南风》Chapter1-14 一首关于风和死的诗?(局部) ©Lilyjon作品/2019 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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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绘画与《南风》漫行影像诗,前者对于后者既不是简单的复制,也不是某种再创作。整体看来,那些看似不同的系列:《乌云的滋味》、《诗与故事考》、《离经·提玛法图》、《遇不见》……我的绘画从来不仅是颜料和画布,它们在我的全部艺术创作中成为了一种散布式的铺陈,我们总是在追寻已经消逝的光影,不断失忆又不断回忆,而《南风》只不过是再次讲述了那个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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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南风》Chapter1-11 您说什么?(局部) ©Lilyjon作品/2019 Kanpkah坎派卡技法 布面油画 30x2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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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几年时间的创作,以至于最后看到成品时觉得既遥远又熟悉,它既是艺术创作,也是我们的生活。幸运的是,我用文字持续地记录了《南风》绘画在这一年多的创作过程——我们的生活片段,创作的怀疑和挣扎、领悟和欣喜,绘制作品底层时的照片,还有对鲸城、卢小美的重新揭示,以及离离众的诗。我们把这些记录附在此文的最后,它们看上去不免繁复累赘,权当做又一个纪念吧。我难以更多地去讲述《南风》绘画,也许我们更喜欢一位艺术家朋友对《南风》的看法:”这个系列,像是下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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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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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3日

四联画 「南风」起稿中。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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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4日

早上开画发现昨晚忘了洗笔和调色板,自责了好一会儿,像是犯了什么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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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7日

「南风」之一底层,继续。

下步要小心调整,提高宽容度,以便后期罩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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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0日

两根弧线修了两个多小时了,像个傻子。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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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1日

薄画法遇到吸收性不够的底子就是开生荒。

涂一遍干一遍,再涂一遍再干一遍,再涂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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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5日

「南风」之二底层,进行中。

要是昨天拍它的话就硬说是月亮。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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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8日

刚上了半小时跑步机,明天再去晒晒太阳吧,近一个月没出门,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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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8日

《一件旧衣服》

看中一件衣服

很是喜欢

想着穿上出门

天还不够凉领子高了出汗较多

坐公交抓扶手时袖子显得有些短

同人吃饭溅了油点子太显眼

跟什么都穿的老太太们撞了几回衫

洗了多次粘了不少毛

有一天最下面的扣子掉了

后来侧边烫了个小洞

又坚持穿了一段时间

穿得也算久了

那么就不买了吧

再说我也不怎么出门

——离离众 2018.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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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9日

从来没对着照片画过画,主要是不屑画照片。现在发现画极度模糊的照片简直就是探宝解密,下图就是那个照片局部,从左往右是小指、无名指、中指和食指,大拇指看不见。起稿的时候自然分辨出中指上的闪亮宝石戒指,于是按照手的自然形态去画,但总觉得有些异样,戒指左边那一小块暗色是什么呢?戒指挤了手指?手指线条画不通啊,也许就是太模糊失真吧……

画了几天又画到这个地方,结构还是不通,那儿是什么?什么在那儿?最后发现挨着这个闪亮戒指的无名指上还戴了一枚指环!一切都通顺了。这照片就是我的旧作「南风」原图,就是拍的最熟悉的Echo,那年冬天我们俩傻子喜欢带两个戒指一起出门,照片没骗人,记忆埋在那里,眼睛骗了自己。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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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30日

为了保持对艺术的喜爱,我能做的就是不去谈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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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30日

「南风」之三继续,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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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日

又去了石门峰看父亲,停了车听到有歌声传来,远远的看到草地上有一尊少女全身铜像,旁边是纯白色圆弧形的碑,还有三个青年坐在碑前草地上好像在轻轻地说着话。以前似乎从未注意过这里有铜像和碑,我说过去看看是什么,于是Echo带着若初通过一段小木板桥,我抄近道直接去走小溪上的石头,然后我等着她们俩,三个又再次聚拢了才一起朝碑那边走,走到碑前去看,三个青年有礼貌地往旁边挪了挪,看清楚了白石碑上的黑白照片和名字——姚贝娜1981-2015。我轻轻念着铜像下的金色字“一个爱唱歌的女孩、一个用生命歌唱的女孩。”我再回头看Echo,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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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6日

我的整个创作,总是理性地去思考、测量和描绘,不放过任何一处预设的细节,即便那只是一丝细微的裂纹、隐藏在透明色层之下几乎看不见的小点或者画布边缘颜料的轻微磨损,没有任何偶然,从不放任自流。但是又会常常陷入恍惚,这画是我画的么?画中描绘的那段记忆是我的么?或许是他人的记忆,又或者是我杜撰了这段故事,时间在那里面加入了什么?我并不记得她在何时何地出现,她的样貌如何。我们只是相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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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8日

《一个憧憬》

 终于有一天

大家徒步去荒野

用每一首诗

引燃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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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看到它们

和行囊一起烧光了

趁着这美景未尽

就跟夕阳告别

——离离众 2018.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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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0日

二十年前,我画出的任何一笔都比现在要激动、肯定、喜悦和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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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0日

我希望达到的作品,它不放出力量,而是吸走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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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2日

「南风」之三底层。找回两枚丢失的戒指,就此暂停,留待后期整体调整。在漫长的作业过程中不断醒悟,每一笔的叠加转换成一种消磨,此刻描画的既不是肉体,也不是灵魂,而是时间切片上的灰尘。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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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8日

绘画不过是巫术。构思无非是一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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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8日

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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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0日

我的画室就是我的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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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4日

慢慢慢慢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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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6日

画画老穿的裤子,膝盖处竟然磨出小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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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11日

起稿。《南风》系列画着画着就开始脱离原始素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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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6日

每天挤出4粒颜料,画到天黑板板上还剩三分之二,只好刮掉。颜料从打开就没有一支用完过,而那几支新颜料从没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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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7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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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4日

「南风」之六底层

“一首关于风和死亡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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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5日

「南风」之四底层,未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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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8日

「南风」之五底层,补遗,未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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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8日

「南风」三-3、三-1。

这个系列对通过多次复制之后得到的“漫行影像诗”进行再次复制或临摹,对已溃散的图像进行复原,对一个杜撰出的城市及在其中偶然相遇的两位男女的只言片语进行考据,进而对已遗失或本不存在的记忆进行追溯、重建和发现。同时它并没有那么复杂,它是在「离经」的密集脑洞之后的安静,一种简单的“就是画下去”的修炼和慢慢体悟。我们喜欢这个系列的创作状态,这也就是绘画的益处,它让我们学会沉默。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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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日

2018年末的几个月里,各自身体上的种种表现都向我们俩发出了开始衰老的信号,我们交流了这些状况,并鼓舞着对方,然后开始锻炼勤加保养起来,多少有些无奈和悲哀吧,但又有些高兴地说着还不晚吧还不晚吧。确实,这并不妨碍我们更使劲地想要去到那个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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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6日

衣不如旧,人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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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8日

布纹对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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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8日

《三个好姑娘》

小琴很漂亮

有很好的气质和修养

家里也不错 好像是干部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大概是南方人都有的

就是普通话还有那么一点不标准

还有就是这些年里她对我

一直有些冷漠

她打着电话联系出国的事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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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很胖很胖

喜欢穿有暗花儿的淡色连衣裙

一点儿也不难看 还温柔勤快

她总是和另一位姑娘

在家做手工 很少出门

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她喜欢我很久了

她没说过 我看得出来

不过最近她对我也没那么热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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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 可能叫小美吧

我不认识她

只知道她爱着我

她在楼上跟我打招呼

说要和我一起走

她的家人也很热情地向我挥手

一边跟她再三道别

就像要送女儿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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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桥头

小琴早就不在这里

小兰和她的女伴说要朝另一边去

就剩我和小美一起走

我也很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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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个梦

就像过了一生

我能想象能经历的

情爱与悲喜 都在这里了

三个好姑娘

我想不出更多

 ——离离众 2019.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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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25日

继续打底。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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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27日

「南风」之九,底层。

我不理解那些皮肉光影灰尘的表面,正如我不理解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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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1月28日

「南风」之十,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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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日

停画了几天,结果是每晚都做几个梦,不好的梦,中午打个小盹儿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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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6日

真实状态是画不完的画,绷不完的框,想不完的事儿,看不完的书,比上班忙,休不休息都焦虑且痛苦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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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9日

又一个难受的起稿,可以把握却无法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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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7日

画中有脸。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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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日

果然,对空间进行压缩是以倾注大量时间为代价的。用这个画法多耗费的精力不止十倍,下一步是继续细化……要是自己哪天能接受平涂了,该是有多高产啊。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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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5日

小指磨得太疼,缝了个指套戴着画画,终于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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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6日

推进太缓慢,底色都没铺完……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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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4日

《杜撰》

杜撰一个艺术家

真的很麻烦

因为要先杜撰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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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过去了

我只完成了一小部分

——离离众 2019.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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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20日

时间都花在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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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22日

光的结构与暗的结构。

消磨与显现。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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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30日

「南风」十五,底层。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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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0日

「南风」十七,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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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2日

「南风」十六,底层。

“您说什么?”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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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2日

阳光很好,一对儿夫妻手挽手说着话慢慢地从楼下走过,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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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22日

热了几天又凉起来了,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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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25日

手画疼了,拿筷子都吃力,直叫Echo给我使劲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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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30日

「南风」十八,底层。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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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7日

每次开画一个新系列,并不是要越走越远,而是要慢慢回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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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8日

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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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0日

「南风」十九,底层。

“不会更多 也不会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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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4日

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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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5日

起稿。

「南风」系列还差两件。以作画时间排序,现在起稿的是倒数第二幅。以内容排序,它是「南风」第一章的开头,是整个系列的第一件。而最后要画的那幅,是「南风」第二章的开头,就在那里戛然而止,作为整个系列的最后一件。放到最后才画,也是因为它们是最为混沌、不好把握的两幅。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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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7日

一位爱好绘画的巫师,他掌握了云和干草堆的三十九种色彩变化。有一天,他又学习了正确的人体结构,巫术从此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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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31日

画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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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日

Echo陪我去医院,老毛病了,希望这次的药有些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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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8日

流感高烧第四天了,为了守护着他退烧,每天熬到半夜三四点才敢睡,快点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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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9日

花了很长时间才领悟到,Kanpkah技法根本不是一种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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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2日

“鲸城从来就没有鲸。人们希望曾经有鲸或以后会有,所以叫鲸城。”

——《飘》离离众 2015

鲸城是个希望的城市,也是个无望的城市。没人见过鲸这种生物,他们以为鲸就像淹水的树叶:淹水的树叶太轻,以至于在濒死的瞬间可以浮出换气;淹水的树叶太重,以至于一忽儿又没了头。在某个时刻,所有的人都会不约而同放下手头的事务,望向天空的某个方向,可能是鲸出没的地方。这是人们一天中最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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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3日

画着画着就会觉得,任何表面都有不容篡改的样貌和深度。迟早有一天,我会去临摹一面白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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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4日

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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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9日

「南风」最后一幅是风景,像是被人随处丢弃又随意捡来的风景。离离众在去鲸城的火车上睡眼惺忪瞥了一眼窗外,或者是在离开鲸城南下的火车上不经意的回望,沿途树丛蓝天一闪而过。即兴细碎模糊随机,太难把握,描了几天线稿,又铺了几天底,底还是不充分,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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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4日

 “南风来的时候,我就会死。”

——《南风》 离离众 2016

诗人离离众去了鲸城,遇到了卢小美,她正读着一首离离众的关于风和死的诗。于是他们聊了聊这首诗。卢小美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似曾相识,而离离众表示他从未到过鲸城。从未离开过鲸城的卢小美则告诉他鲸城从未有过南风。在这个爱情似乎就要发生的地方,他们没有相爱。

卢小美带离离众去看因为没有南风所以没有花、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美丽的鲸城。卢小美又念起了那句离离众的诗。离离众问卢小美这是不是她最喜欢的一首离离众的诗,而她表示自己从不知道一个叫离离众的诗人。在这个爱情似乎就要发生的地方,他们没有相爱。

离离众乘一趟南下的火车离开鲸城,在车上遇到一位南方舞娘,是卢小美。他问她还记得他么,他们在鲸城见过的,而她表示自己从未到过鲸城。在这个爱情似乎不会发生的地方,他们没有相爱。

现在看来,这事太小太淡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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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7日

《我们很满意》

终于梦见自己疯了

过上了肮脏又惊险的生活

我要骑着破自行车 驮着几包巨大的破烂儿

通过一条架在看不到底的裂隙上的

只有三十几厘米宽的扭曲又摇晃的破木板

回到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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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车子快要骑至对面

我就会看到

另一个疯子——我

就会在我背后拍手叫嚷

大概是催促快走或是庆祝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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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 梦醒的时候

我们很满意

 ——离离众 2019.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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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日

最后一件底层完成,今天开始反推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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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5日

今天调整一幅黑色背景上的光团,花了很长时间去补充它向周围散失的微弱的更小的光团。有那么一会儿,忽然感到神圣,我在画恒星与银河么。这团不知来去倏忽现灭的光,仿佛就是世上所有的光——仿佛这世上任何的光,都是世上所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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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9日

每天从早到晚画到疲累才停笔休息。日复一日画着,吃得越来越少,日子越来越少,孩子越来越大,路越来越长,还未想过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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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22日

「南风」二十二幅底层终于调整完毕。后天启程去另一个城市,过几天回来后开始罩染,它们会变得很不一样,成为一组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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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5日

清洗,整理,编号,准备第一遍罩染。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跟南风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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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0日

《不像一朵花》

左足外踝尖上四手指宽处

那块蹭掉的皮

高宽大约1.8x0.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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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怪癖渴望怪癖

因为肉体需要肉体

因为睡着了老没法儿杀死自己

它就白天结痂 夜里掉

白天再结痂 夜里再掉

每天早上给她看

都是红红的新新的

并不像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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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伤总不愿愈合

也许还有一个荒谬的原因

它的另一边 或者说正对面

也就是左足内踝尖上四手指宽处

是著名的三阴交

——离离众 2019.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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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1日

《我有一个小伤口》

我有一个小伤口

一直敞在那儿

不发炎也不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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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眼睛用来嫉妒

不像阴唇用来贪婪

不像鼻子用来愤怒

不像毛孔用来傲慢

不像嘴巴用来仇恨

不用凑足七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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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太小

不像一朵花

它也不够深

还逃不走灵魂

——离离众 201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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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3日

第一遍罩染完成,等待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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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2日

《闯入》

突然

一个白痴般的女孩

像白痴一样微笑着

在我从未公开展示过的封存齐整的

二十二幅画旁

白痴似的拼命吮吸着手指

或是一根棒棒糖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她眼神飘忽着 并不看什么

我感到愤怒和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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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

即使神说天使要降临

 ——离离众 201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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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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