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
旅行者
文：西艺
早年，我工作的拍档是位摄影师。所以去到哪里都会留下大量的照片。照片多了自然以为我是个热爱旅游的人。其实不然。在旅行这件事情上，我充其也就是个跟随者。只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没有读完万卷书，却已先行了万里路。
如今，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提及"旅行"这个词，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劳顿大于欣喜。
回想当年在博鳌，我住的房间面朝大海，拉开窗帘就是一片海洋。但即便如此，也就是第二天上午和同事一起将酒店各处转了一下，拍拍照。以后的时间，不是出去展场就是宅在房间里。窗帘都没有再拉开过。 好好的海景房，就这样被辜负了。
我的家人们都热爱旅行。所以每逢节假日，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考虑要去哪里。所以我的自助游，都是和家人一起的。而陪伴就是旅行的要义。传说中的，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关于旅行，印象最深的就是黄磊的《似水年华》里的乌镇。（这或许也是我喜欢上水乡绍兴并决定把工作室建在这里的潜在原因吧。） 《似水年华》里的英，说她不喜欢故地重游。然而，确却一次次地回到了乌镇。 可见，爱上一地方和爱上一个人一样，再好也比不过似曾相识。
写这篇文的时候，头脑中联想到《似水年华》里的一句旁白，确因为过于久远，字句记得不够准确了。既然引用，就必须要字字精确才行。于是，去翻剧。 结果，一翻就是二十三集。（ 为了找一句台词把全剧重温了一遍，怕也只有我了吧。）
这部剧在今天看来，已经有了明显的时代特征，但依然好看。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直到最后一集的最后一段，才找到了这句台词。 "这里的美，是令人迷失又绝望的美…"
生命中，是否有过某个地方，让你不舍离开，流连忘返？那里可是令你感到迷失又绝望的地方？ 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会执着于画这些苍劲的古柏？
女性习画，似乎唯有花鸟、工笔才是有情调，才是修身养性的。如同当年找朋友买车，朋友说：一个女孩子买什么吉普车，还真皮座椅。。
然而，白菜萝卜各有所爱。
说到古柏，最初吸引我的，是它的壮美。而真正让我能够沉下心来反复去研修它，是因为每一次潜心创作的过程，都如同在做一次关于生命和永恒的思考。
相信很多人会讶异，为什么要把树画成这个样子？很多人以为画中的古柏的扭曲与交错是经过艺术处理后的特设形象。其实，不然。 国画山水，讲究师法自然。而自然中的古柏就是这般模样。（在山东泰安的岱庙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汉柏了。）
它无比张扬又无比庄严的站着那里。那些或扭曲或狞厉，或撕裂或挣扎的身躯，如荷马史诗一般，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定格成了永恒。
它就像一个古器，吸引你靠近它，怀着考古学家一般虔诚和好奇，跟随它走进那个和它有关的陌生而久远的年代与岁月。
每棵古柏，都像身经百战的勇士，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在这个世界上，在我们的身边，真的就有这样一种树，如神王一般的神圣不可侵犯，如雕像一般地矗立在大自然中。
真的面对自然中的古柏，让人惊叹的反倒不是它扭曲开裂的枝干了。而是它充满生命力的枝桠。 仰望天空，尖锐的枝桠有如无数飞刀抵御四方。
许多看似干枯的枝桠的末端会出人意料地生发出一簇簇新绿的枝叶，众多的枝桠就形成一片茂密的树冠。葱郁的绿叶掩映着油亮如漆的树干，负阴抱阳，冲气为合。
眼前的古木，不是一纸传说，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灵。这一刻，你尽可相信木头也可以说话，石头也能够放歌。 古柏之美，如千古绝唱。令人迷失又令人绝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又皆有可能。
当然，这独特之美，也是只有怜惜它的人才懂。
观画家们的简介，"客居"和"游艺"是经常出现的两个词。画家们选择身居他乡，做一个旅行者，或就是因为艺术需要灵感与激情，也需要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吧。
正因为如此，还有些人，选择了幽居山林。但幽居山林这事可不是穿上汉服，泡上一杯茶那么简单。
先说要胆大心细不怕鬼，还要能种菜来能浇水，更重要的是不怕蚊蝇不怕虫鼠。 像我这种自小生长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的小镇中年，对于自然风光本就并没有那么多矫情的好感。一谈到土地，脑子里能想到的首先就是房地产。对于花前月下，风餐露宿，可有太多的水土不服。掐指一算，算了，还是大隐隐于市吧。
话说，游艺也好，客居也罢，大多也不过是寄情于山水之间，相忘于江湖之上。所谓入乡随俗，也不过是半推半就的一厢情愿。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于这个世界而言，每个生命都是旅行者。 从降临到逝去，或长或短的一生，看起来维系生命的是食物，需要战胜的是疾病。其实记录生命轨迹的，无非是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正是这些游走中的，不确定的，精神层面的东西，决定了生命的价值。
故，爱因斯坦说，唯有精神永恒。
这种精神，并不是人类专属。于鸿鹄于蝼蚁，于草木于山川。万物皆有可以永恒的意念。 这意念，哪怕只有的灵光一现，也会在灵魂深处留下烙印。让人欲罢不能，流连忘返。
《似水年华》里还有一段旁白：有位诗人聂鲁达，他说，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是不是我们的爱情，也要到霜染青丝，时光逝去时，才能像北方冬天的枝干一般，清晰、勇敢、坚强。
想来，旅行者们终其一生所追寻的，无非是如这北方冬天的枝干一般。（完）
【西艺近期作品】
《龙图》
《合欢》
《拯救》
备注：
材质：纸本水墨
尺寸：四尺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