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中的诗意之境》


    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境界,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二者随之矣。词以境界为最上,画亦如此。词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画有境界则形色具全,自有气韵
    然而,通往诗意之境的道路并不遂人心愿。毕竟当下的生活是琐碎的、麻木的、日常的、世俗的、偶尔甚至是粗鄙的、丑陋的,生活在当下的众生亦是如此,诗和远方对于大多数的人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亦或是遥不可期。当绝大部分人都退缩了,或是心灰意冷了,艺术家曹跃却并没有选择苟且,在他的眼中仍然闪烁着对于追求理想诗意之境不息的火焰。即便这种追求和现实之间的联系往往只有一根触之即断的细线,却仍然为之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当写到这里,我无意间仰头向远处眺望,偶然看到一只孤身于灰蒙天空之上的风筝,不禁感触颇多,像曹跃这样的画家有时多少就像此时那个我看不到的追风筝的人《绘画中的诗意之境》     言归正传,对于科班出身的曹跃,其绘画语言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无中生有的。其绘画的语言表达、材料运用都是存在于西方绘画体系之中的,但其意韵表达无疑成为了他于东西方文化语境中的切入点,或者说是平衡点,而对于绘画中诗意追求又或许多少受到了中国绘画传统理念“诗画同源”思想的影响。熟知美术史的人都知道这一理念起源于唐代诗人王维,苏轼曾这样评价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遗憾的是,在今天的当下,作为“诗中有画”的国学诗词早以黯晦消沉,年轻一代总是满口秽言污语。幸运的是,“画中有诗”的精神还多少得以幸存,在曹跃的绘画中就存在着这种精神的断片残简
       具体来说,在曹跃绝大部分作品中,他总是以承袭于传统静物写生的方式,将所有的图像信息都在一个静物台上徐徐展开,像是回到了每一个艺术家成长的最初阶段,对照静物执着的临摹自然的形状。但他却又不是用一种完全写实的绘画语言去表达,而是以一种近似写意造境的方式。在他的绘画作品中的静物台上,有山石花鸟,亦有枯枝败叶,有时甚至能看到一些静置的石膏胸像、瓶瓶罐罐、以及一些几何图形,林林总总却总相得无间。这些元素在画面里都与观众所熟知的精准造型特征截然不同,甚至于你在他的画面里能看到许多在大众认知里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突兀”的元素。曹跃的这些特征显然与传统绘画的表达背道而驰,毕竟在传统的写实绘画中,形象的来源必须要有据可查,每个形象也必须和谐地指向唯一的主题思想。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跨越了外物禁锢的全新尝试,颇几分苏轼“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意境在此之间。在我们看来好似矛盾的一切,在他的笔下却可以同时存在、和谐共生。而这种和谐共生的画面所体现的则正是曹跃的绘画所特有的文学性、哲学性、抒情性。这种对于绘画的经营,展示于人前的是信手拈来,但在人后所不知的则是艺术家本人煞费心血的一次次推敲,是日复一日逐渐锋芒毕露的笔触,以及被生活所打磨的色彩。
      然而,过分去讨论曹跃绘画的技术性,我想这多少是舍本逐末的。正如诗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书画之端庄,在格不在法。夫画者,若为技术所困,匠也。陈衡恪曾这样解释文人画“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的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这可能是今天我们去解读绘画时的一个缩影。曹跃绘画中的所频繁出现的静物台,实则是他以绘画作为书写方式的案台,是他所构建的洋溢诗词韵律与绘画节奏的世界。这种诗词的韵律与其绘画的节奏,时明时暗,时深时浅,同时又忽急忽缓,忽长忽短。
       如今,为学者读诗书囫囵吞枣,为商者做买卖尔虞我诈,处高堂之上为政者又不乏袖手旁观之人。真实的生活往往让人心生倦意,倍感无力。但在曹跃清浅的笔意之下,却从未看到任何的粗糙、奔放、恢宏的绘画语言,没有丝毫尖锐的色彩,抑或是尖酸刻薄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含蓄和细腻的谨言,温柔缱绻,多少使人触之生情,读而生暖意
       在我看来,曹跃的绘画,其为之终身所神往之境,则正是“诗画”之所共生、共存之境。而他本人则多少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默默无声的驻足在生活的这片废墟之中。
                                                                                       2017年5月

                                                                                         浦捷(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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