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船

庆祝Artand社群开版,连载鬼故事完整篇

大宝船


2021.2.16

鲁克来到大宝船的坟场边上,打开后备箱准备焚尸埋尸,可是葛丽丝的尸体不见了,铁锹在,塑料袋里的汽油瓶打火机在,除此,多了一张照片,照片里葛丽丝坐在椅子里,妖娆地撑在桌上,一手捏住红酒杯,修长的脖颈上有勒痕,鲁克站在葛丽丝身后双手搭在她的两肩,低头看着她。 鲁克吓得丢开照片,转身看四周,车底、车内。寂静无人。


2021.2.17

葛丽丝婴儿时一场重病后失去听力,但这并未影响她惊人的美貌,由于失聪,她的眼神和表情总是带着天真和探究,鲁克被她的无邪所魅惑,每每想挣脱恋情,又一次次难以割舍。 鲁克带葛丽丝去经山水库玩,路上葛丽丝看到一个羊头人身的孩子在放风筝,葛丽丝惊恐地叫鲁克看,可是鲁克什么都看不到,葛丽丝以为鲁克没明白她的手语,她强行让鲁克停下车,用手机打出“那边,有一个羊头人身的孩子在放风筝,男孩的身体,白色的羊头”。鲁克顺着葛丽丝指示的位置寻找,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男孩,天上没有风筝。


2021.2.18

经山水库边上有一家酒店,阳台房临水,可以全览经山风景。酒店侧面有高铁线穿越而过。葛丽丝扶着栏杆看对岸山顶的亭子,一列列车经过,噪音振耳,葛丽丝摘下助听器。很多时候,她宁愿享受无声的世界。 鲁克在浴室洗澡,全身冲透才想起洗发水忘记拿。葛丽丝生活讲究,外出必然备齐全身上下的洗、护用品和毛巾,她也不让鲁克用酒店一次性用品。 鲁克大声喊丝儿~丝儿,帮我把洗发水毛巾拿进来吧。没有回复。鲁克又喊一句,我忘拿了,你给我送进来呗。 依然没有回复,鲁克哼着小曲继续冲淋,他想,再不送来就用酒店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随后浴帘边上伸进来葛丽丝自备的洗发水,碰了碰鲁克的胳膊。 鲁克接过来用,搓泡沫时忽然觉得刚才那只手像个小孩的手,不是葛丽丝的手,他掀开帘子看到洗护用品篮搁在马桶盖上,毛巾盖着篮子,卫生间的门虚掩着。


2021.2.19

那个羊头男孩在河滩上放风筝,风筝掉到湖中心,他下水,向湖心游,春节刚过,夜晚冰冷胜似隆冬,葛丽丝在阳台上看风筝、男孩、芦苇丛边上的小船,她焦灼可是说不出话,她只能自己去救那个小孩。鲁克洗完澡出来看不到葛丽丝,茶几上有她的助听器,她的手机不在。鲁克给葛丽丝发信息问她去哪了,葛丽丝没回,鲁克坐下来刷手机,等葛丽丝。


2021.2.20

月亮挤开云层射下蓝色光芒,男孩的身体没入水中,只有那颗羊头露出来,阴森的月光让他的眼睛发亮,风筝在远处随漆黑水波起伏,男孩游一会,便转过羊头来等待葛丽丝。湖中心凛冽的风让小船飘摇不定,葛丽丝犹豫,是继续追赶还是回岸上。这一个多月小男孩时而出现,他在跟她,引诱她,却又难以靠近,这回他在湖里,现在看来他游得很好,不需要救援,但是这次或许能抓住他,四周只有水,他无处可藏。

鲁克在沙发上刷手机,听到外面一帮人哇哇乱喊,他跑到阳台。

楼下,岸边围着一群保安、酒店员工、游客,冲着湖里吼“姑娘”“回来”“危险””~~。鲁克看到空荡荡的水中,葛丽丝独自在划船,划向湖心,夜色模糊,但那个白色大衣的背影,即是葛丽丝。


2021.2.21

羊头男孩在湖面引着葛丽丝绕圈,葛丽丝已经不再害怕,男孩的头洁白可爱。风筝线在船上、船的四周纠缠缭绕,被两个不会说话的人以无序的轨迹编织成抽象的网。就在葛丽丝已经触碰到男孩脸上柔软的绒毛时,羊头忽然潜入水中,葛丽丝未有防备,探下身,手跟着羊头没入刺骨的湖水,男孩迅速下潜,葛丽丝手上身上缠绕的风筝线,将她拖进深渊。小船猛烈翻动,湖面空旷,高铁从高架上飞驰而过。


2021.2.22

小木船在水中飘摇,救援船绕木船周边搜索,葛丽丝无影无踪。两名救生员冒着酷寒潜入水下搜救。鲁克和酒店保安分头驾游艇在湖面搜索。探照灯,游艇灯,手提电灯,各种强光在夜空闪烁。鲁克审视自己复杂的心情,此时的水温,葛丽丝根本没有生还可能。对爱过的女人的怜惜多一点,还是生怕葛丽丝父母不会放过他的担忧多一点,鲁克在掂量,显然后者更甚。他有点瞧不起自己,觉得男人应有的“情义”丢了,但又忍不住后悔没有早早绝断,拖拖拉拉,后悔带葛丽丝出来玩。而此时,羊头男孩已经褪去身体,他的魂魄附入葛丽丝的肉身,他她合二为一在深渊中重生。那副羊头人身,那错综的风筝线,都是世人看不见的东西,新的葛丽丝将发上身上手腕上的丝线清理拨开,她如一条空灵的鱼在湖底自由地游。


2021.2.23

救生员找到了葛丽丝的大衣,救援船只互相通报,划定搜救范围。从葛丽丝落水到此时,不过十分钟,救援队非常专业敬业,分秒必争。

葛丽丝还不知道那一道道光束以及快艇游艇划开的波浪都是因她,她在水下漫游,光束和波浪经过她的身体,冰冷,唯美,她蹬掉雪地靴,扯掉袜子,夹绒的紧身牛仔裤吸满水后如石膏打封,让双腿很不自在,“女人怎么喜欢穿这样的东西?可我本来就是女人啊,以前是,以后还将是…”她把牛仔裤脱了,浮出水面,湖中心灯火通明,好多船,葛丽丝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儿,延着水岸的芦苇丛,慢慢朝酒店方向游去。

河滩上忽然有围观者发出惊叫,大家顺着他惊悚的目光和手指,看到芦苇荡里走出来一个周身泛着幽蓝的人影,当她渐渐进入一盏路灯的光下,曼妙的女性轮廓一览无余,衬衣和毛衣紧贴在胸前,下半身只露出黑色内裤的一个小角,头发、衣服的水滴滴嗒嗒,白洁纤细的两条光腿上,水珠也在顺着皮肤滚落,晶莹剔透。

原本唧唧喳喳的人们看得失了声,但即便人们唧唧喳喳,葛丽丝也听不见,重生的葛丽丝依然没有听力,不会人语。


2021.2.24

越是离谱的故事越是不会有人信。葛丽丝和鲁克双双躺在酒店的床上,新葛丽丝讲述自己如何引诱原本的旧葛丽丝,将她溺入深水,再换得她的身体。鲁克讥笑道,那么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是妖?葛丽丝不再回答,沉沉睡去,这是她的魂魄第一次以真正的人类身体享用睡眠,她感到安宁舒适。鲁克怀疑葛丽丝在冰水里冻坏了,他摸了摸葛丽丝的额头,没有发烧,恰恰相反,她额头冰凉。

不管怎么说,葛丽丝活着回来,鲁克纠着的心放松了,不用害怕被她父母修理,不用负疚一辈子,他也跟着睡去,半夜醒来尿尿,回床边赫然看到葛丽丝的枕头上搁着一个羊头,他吓得趔趄后退,打开床头灯再看,却又分明是葛丽丝,他想起之前洗澡时伸进浴帘的小手。

鲁克从被窝里掏出葛丽丝的手来查看,白晰精巧,他一时分辨不清,或许当时糊了一脸水,看错了吧,应该就是这只手。“哪会有鬼”……

鲁克盘算着这次游玩结束怎样跟葛丽丝谈分手,将近4点才睡着。

天大亮,阳台门开着,强光和冷风一并从落地窗帘缝里飘进房间,鲁克起身去看,葛丽丝裹着鲁克的羽绒袄撑在栏杆上,面朝湖面发呆,裸露的脚踝冻成粉色。鲁克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只要他不进入她的视线,她听不到他,感受不到他。

鲁克进房穿上衣服,洗漱完毕后走到葛丽丝身边,挨着她,两人恋爱的这一年多,鲁克已经学会一些手语,他问葛丽丝,昨晚洗澡时,洗发水是你递进来的吗,葛丽丝犹豫一下,点点头,她看着他,目光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的葛丽丝懦弱羞怯,而此刻她眼神里全是光芒,妖娆、扑朔迷离,倚在鲁克身边的像是一个陌生的葛丽丝,漆黑的羽绒袄敞着,露出一线粉色睡裙,睡裙遮挡了胸前最丰腴最饱满的部位,上午明媚的日光在那个部位起起伏伏,热烈、野蛮,叫人窒息,

鲁克抱住葛丽丝,凑着她耳朵说,不冷吗,在她脸上亲昵了一会,忍不住含着她的双唇。

葛丽丝挣开鲁克嬉笑着跑回房间,坐在床沿上,脱去外衣,两腿微微分开,胳膊斜斜撑在床上,那道窗帘缝里溜进来的强光照见她狡黠的笑靥,再由上至下,乳沟至腰腹,半明半暗。鲁克吃惊而焦急地追进来,关上玻璃门。那束强光射在两个纠缠的身体上。


2021.2.25

一晚的生死惊险后,葛丽丝完全变了。鲁克觉得自己第二次深陷爱情,却为同一个女人。

鲁克从小痴迷音乐,迷恋各种乐器声音,他会吉他二胡钢琴古琴。音乐学院毕业后,做演奏家没能够,回家带学生,他父母赞助他开了一家乐器行,他做得很好,如今一楼卖乐器,很气派,二楼隔成小间做乐器培训班,雇了好些老师。后来又搞了一所Live House,他当老板,自己没有组乐队,但他常常参与朋友的演出,一嗨就自己上。

鲁克之前没有恋爱过,特别清高的一个人,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比如有时朋友带来一个妹子,生得好看对音乐也有非常敏锐的感受力,可一到夜店里那个状态就让他害怕,太奔放。哥们儿们拿这事挤兑嘲笑他,说他应该出家,再娶个尼姑,天天对坐抚琴念经,不搞那个男女事体。

再后来就是,哥们儿们有漂亮姑娘想推荐给鲁克,就贼兮兮地直接把人约到夜店让鲁克过目。

但葛丽丝没经过夜店测试直接过关。

一年半前,鲁克的Lulu Live House有一场演出,因为非节假日,没有宣传和精心准备,仓促,来的人很少,小众重金属一顿爆吵后,鲁克即兴独奏了德彪西意象集中的两首,他一哥们儿,荆其,带进来一个妹子。

姑娘听着听着竟开始流泪。

一束莹蓝的灯光很配合地打在她身上,离鲁克不近不远,正好能够看得到清亮的泪光,鲁克出现少有的不镇定,弹错一段,他调整注意力,找回感觉,稳稳地冲着那位动人的姑娘渺一眼,接下来他为她而弹。

第二曲鲁克全程投入,可是美人接了一个电话便离开了Lulu Live House。

那晚Lulu Live House神奇地跳闸,短暂停电,鲁克安排人排查,安抚现场秩序,没顾上寻找那个莹蓝色泪光的灰姑娘。鲁克觉得她来自童话。


2021.2.26

古时人们认为天地之间的空间是空的,后来才知这块地方有大气层,注满空气。再后来人们发现电磁波,我们瞬息万变的信息通讯都基于这种畅通无阻却又肉眼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的物质。现在科学家说宇宙中不是真空,充满了暗物质,人类已经相信这个说法。可是水星上的岩石,不知磁场、引力为何物,也绝对不会相信不远处的地球上有鲜活的生命。

当人类从古代神话体系进入现代科技体系,便否定神话,不再相信鬼神,灵魂。

人类重新感知和接受灵魂的存在,还需要跨越一个非常大的科技鸿沟。我只是把未来人才能够知道的东西,用一个通俗的故事讲给你听,你不需要信,只当它是唱歌蹦迪旅游一样的娱乐,读这个故事当作娱乐。

远古的海底,地表,到处都是来自太空的陨石、火山喷发涌出的地心岩浆凝成的焦石,慢慢地各种电光水气石孕育出生命,亿万年后进化成我们现在的生命星球,但是在古地球那些陨石焦石尘埃泥沙中,还存在着另一种元素,我们暂且用古人的命名,叫它们魂魄。魂魄没有进化,但它们参与了生命从细胞到高等生物的变迁,目睹生命繁衍、灭绝、更替。魂魄有智慧,邪恶,超能,贪婪,奉献……数不清的种类。本故事要讲的,是飘零和寄生在万物中的其中一个普普通通的魂魄,我称它为玄。

玄原本寄生在远古深海一颗石头中,沧海桑田,砺石成沙,浪涛冲它上岸,风云卷它起舞,清晨花心的一滴露珠将它含住,花以为吸收了玄和露珠,其实是玄寄生于花,花成为一株千年食人花。

从此玄的魂魄生生不灭,借宿主的杀戮,或者借宿主的被杀戮而重生。食人花所掠食的每一只飞虫都为玄注入能量、智慧,从食人花腐败后的玄又长成小树,小树成参天大树,它由一片嫩叶进入虫腹,它变成过蛾子,蝴蝶,飞鸟,大鱼,小鱼,它变成过渔夫的猫,猎人的犬,林中的兔子,豹,从海底到丛林,丛林至湖泊,湖泊至陆上,陆上至山间,玄聚集足够的灵气,修成人之前的最后一道历程,是做一只山羊。

玄以山羊的身体在山林中野生,果实溪水为食,漫游了将近百年,忽然它撒野的这片丘林被开山采石,一个接一个抠凿铲平,它目睹人类在几十年间突然变得无所不能。

玄最后一次退守,退守到更远的山上,被人捉住了。


2021.2.27

艳少阳职高毕业,上班上得没意思,自己做生意,屡干屡败,回老家江水边包一个山头养羊,他爹说,你那些同学做老板的做老板,考军校的出来当了官,你倒好,放起羊来了,没出息。最没出息的一行却被艳少阳干成了,羊一年比一年收益好,羊一年比一年加倍。艳少阳的老婆也把城里工作辞了,带儿子来乡下跟着他一块放羊。

山下的西山凹村为艳氏宗族,腊月里宗族祭祖,村里三个男人上山来要一只羊。正是年底卖羊生意最忙的时候,艳少阳在外面送货,不在家,他老婆说你们自己去山上抓一只。

艳少阳家的羊是正宗散养山羊,漫山满林子跑,特别蹦哒,三个男人找了几只都不满意,族长再三关照,要挑一只洁白漂亮的。

三人在山谷的河边找着一只好看的羊,全身上下白得像那些洗干净的宠物狗。

三人用锁链套上羊,牵着出山,路上恰遇到艳少阳,艳少阳下车盯着羊看,说这羊我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管不着这么多,把羊抬上货车厢,三人跟车开进西山凹村,村里香烛缭绕,搭篷子摆台子,隆重热闹,族长看那头羊模样规整超出预期,当下放了两卷鞭炮,艳少阳便放血宰羊,羊头被放置在祭台上,一个大盘子垫着。

村里的艳桥,是个巫师,艳桥祖上本姓陈,叫陈绅,因罪逃亡到西山凹求生,为隐去原有身份,随西山凹宗族改姓艳,艳绅能够看见魂灵,会驱魔术并将驱魔术一代代传下,到了艳桥已是第五代。艳桥跟族长说你们杀错羊了,这是灵羊。族长讲神马羚羊绵羊的,什么时代了你还拿你那套祖传骗术招摇撞骗。艳桥又去跟艳少阳说,艳少阳正忙着将羊身大卸八块,他对“灵羊”怪论嗤之以鼻,艳桥说你不听我的会有大祸,还会殃及你的儿子。艳少阳心想,你亲外孙女都被你治聋了,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可是艳桥确确实实治好过很多高烧不退或是受了惊吓的人,艳少阳自己倒不怕鬼,压根不信鬼,但艳桥以艳少阳儿子安危相胁,艳少阳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他问,怎么破?

艳桥说,你带着刀跟我回去,割破手指,我教你以血画符,而后我再用符压住那只灵羊。

艳少阳将信将疑,这亚叔是怪力乱神的小说看多了?他回道,我忙呐,下午还要送一车羊去城里,你先回去准备,我这边马上收拾干净,便割手给你送一碟血去。

宰完羊,艳少阳悄悄舀了小半碗羊血,擦净碗边,叫人送去艳桥家里,再三关照,很重要,一定要趁热送去,随后驾车忙生意去了。

艳桥接了血,说怎么有股羊的味道?来人说艳少阳他一个养羊杀羊的,他全家都是这股味道。艳桥想,关系儿子性命的事,他艳少阳应该不会胡乱搪塞,便蘸血在纸上画符,念念有词,连画67张,来到祭台前,也不管别人议论,唧唧嘛嘛念他的驱魔律令,一边烧符一边念符,把碗里剩下的几滴血浇在火上,再把碗倒扣到火里,拿出他的银质小神棍对着碗敲,越敲越快,口中咒语也越念越快,直到旁人听不出间隔,那小碗和符的灰烬忽然腾空跃起,小碗在空中翻了几翻,听汤一下稳稳地扣回原地,灵符的灰烬翩翩然向高处徐徐上升直至湮灭。

晚上酒水席,全村老少都参加,席间,艳少阳带着老婆匆匆赶来,艳少阳的儿子由艳少阳的爹带着,早已留着座在等他们。

艳桥不放心地过去找艳少阳搭话,观察他的手,那双手除了粗糙,完好无损。艳桥沉下脸扯过艳少阳的手左右查看,确定没有伤痕,惊恐地问道,你叫人送来的是谁的血?

艳少阳蹬回自己的手说,是血不就完了还管谁的。艳桥脸上筋都杠了起来,扯住艳少阳肩头说你个狗日的会害死别人的懂不懂!到底谁的!

艳少阳说羊血,把艳桥的胳膊一把撸掉。艳桥神色如此紧张,艳少阳有点害怕,但是这都什么社会了,怎么还能信这些玩意,他咪了一口酒,想起晚上还得开车,夜路,又将酒盅推到老婆面前。

酒席上的气氛重回热烈,大家没空理会艳桥,他离开众人,回家给自己倒了半碗封缸老黄酒,再掺入一小瓶浓缩的剧毒农药,喝了下去。他在镜子前检查仪容,把身上衣服理整齐,然后带上巫事行头来到羊头面前,做完最后一场驱魔仪式,他虔诚地哀告羊头里的魂灵,饶过他的女儿和外孙女,陈艳桥以自身终结,换求女儿外孙女的平安,“哪怕将来仍有惩罚降临,请降低痛苦,留她们全尸”。

艳桥的女儿和外孙女也在酒水席上,女儿望见艳桥神色不对,过来扶起艳桥,说爸爸你怎么了。

艳桥让她坐回去继续吃,他走到外孙女身后,摸她的头,这孩子从没叫过一声外公,她不会说话。

艳桥忍着腹中剧痛挪步回家,在家门口,他已经没有力量推门,倒在墙边断了气。

艳少阳因为后半夜要早起去给城里市场送羊,没等散席便带老婆儿子回家,途中车翻进深沟,极惨。艳少阳儿子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人们说是被山间野兽拖去了。


2021.2.28

世间有千万种魂魄四处寄生,便也有万千双眼睛能够洞穿皮囊下隐藏着的幽灵。

有的弱小动物总能躲开掠食灾祸安全地度过它不值一提的一生,即是因为自带这副感应幽灵的眼睛。

电和磁有正负,算数有加减,光下有明和暗,人有男女,如同这些互为存在互为作用的神奇现象,魂魄和灵眼也是相生相克从上古一直较量至今的对立物质。

清末,陈绅拥有灵眼。

陈绅天赋秉异,他为练习驱魔而大杀四方,平安无事,直到一个被魔灵附体的王爷侵害无辜无恶不作,陈绅出于愤怒以咒符“⑨烧”将其燃成焦碳,其魂魄被永世封印在焦壳中。

驱魔律:⑨烧,⑧灭,⑦罩,⑥酷,⑤击,④替,③驯,②扶,①养,共九级。从字面意思便可看出,对善恶不同的魂魄各有相惩相容的应对方式。

陈绅是极为罕见的拥有全九级灵眼及驱魔能力的人,⑨烧,对应拥有大规模杀伤力的全体人类共愤的帝王、统领,例如希特勒,可陈绅在人魂两界叱咤风云时希特勒还没有出生,陈绅拥有全九级装备而无用武之地,所以他游走至京城,因年轻气盛,对本应七级惩处“⑦罩”的作恶王爷,越级使用“⑨烧”,惩处过度,他的灵眼和驱魔能力暴露,并且,因私刑皇亲国戚而受到国家规格的通缉。

逃亡的陈绅懂了,世间除魂魄、灵眼之外,还有第三大超级能力→统治权。统治权须以武力或者政治手段获得,所以中华历史也是一部战争史、以战争争夺统治权的历史、统治权争夺沿袭更替的历史。

陈绅逃亡到江水南岸丘陵起伏的西山凹落脚,西山凹背山环水消息闭仄,陈绅为了隐藏身份并获得乡民容纳,入赘西山凹,改姓艳。

艳绅的灵眼及驱魔律代代相传,每一代传一位,世袭灵眼的子孙必须把驱魔律手抄熟诵,并实践。他们秉承祖训不得触碰政治,隐身西山凹为乡邻驱魔除凶。日本侵华期间,艳绅的曾孙子艳波带领宗族击退恶寇一路驱赶至山外,但祖训在上,点到为止,艳波收兵返回西山凹。

艳绅子孙个个超长寿,直到五世艳桥。

由于世代蜗居西山凹,缺乏历练,艳桥的灵眼和驱魔力与祖上艳绅相比,已严重退化,只能给高烧迷糊的孩子治治病,给受惊吓的人去去惊。

艳桥生有独女,取名艳宜,时代巨变,艳宜离开西山凹读师范,在市里做了小学老师,嫁给警察葛晓光,生一个女儿,取名葛丽丝,艳宜不同意这个名字,说太傻了,一点底蕴都没有,但艳桥坚持,他说咱家世代驱魔,结怨太多,这个小孩将来会被魂灵盯上,多病多灾,你们听我的,就叫个俗名,教她事事恬淡,不要张扬。


2021.03.01 

艳宜小时候对艳桥的巫术满怀兴趣,她说爸爸我也想看见魂灵。艳桥说灵眼无用了,我不会再传给你。艳宜说,传男不传女吗?艳桥说怎么会呢?不传给你,是因为我这个灵眼该扫进糟粕篓子了。

艳桥所处的时代,既是中华向懦弱挨打的前两百年告别,也是整个人类知识体系从表象的可视世界向肉眼不见的微观、宏观,向宇宙伸展。

鬼神成为迷信。

病了有现代医疗,作恶有法律惩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高明的魂灵,也将由更高超的驱魔人对付。艳桥认为陈艳氏驱魔术将被新时代淘汰。

艳桥的预言是对的。一个魂灵即便借鬼魅之躯隐身,人眼看不到,X光,热感应仪器仍然能够捕获它的行踪,所以新的恶灵会进化,而未来的驱魔人光会画符念咒是打不过恶灵的,他们将借助日益更新的智能仪器武器驱魔。

艳桥叫艳宜做个凡人,读书,工作。但他把驱魔律教给艳宜,在她遇到普通魂灵时,或许能够自救。

艳宜生了葛丽丝。艳宜是老师,她老公葛晓光是警察,两个人都要上班,葛丽丝被送到西山凹由艳桥和老伴照顾。

这孩子确实体弱多病,动不动感冒咳嗽发烧,月头一次月尾一次,1岁多点的一次高烧,艳桥老伴把葛丽丝送村医家去挂水,老伴抱着葛丽丝磕睡,醒来发现葛丽丝已休克,急忙拔了针头,村医惊慌无措,老伴把娃抱回家,艳桥施法念咒,葛丽丝总算回了魂,艳桥抱着娃坐侄子摩托车去城里医院。

葛丽丝在医院住了半月,脑膜炎治好了,后遗症是失聪。

艳桥的老伴因负疚而积郁,早早过世。

艳宜坚持不让女儿去特殊教育学校,小学,艳宜把葛丽丝带在自已班上,配戴助听器和正常孩子一起读书。艳宜努力地教葛丽丝说话,葛丽丝偏不肯开口。

艳桥说,随她吧,健康平安才是最大的福,不要把成龙成凤的压力加到娃娃身上了。然而艳宜始终对葛丽丝非常严厉。

因葛丽丝的残疾,艳宜葛晓光可以生二胎,亲友都劝他两再生一个健全的孩子以求慰籍,但他们不愿意,他们约定,把所有的爱都给女儿一人。

玄被艳少阳宰了摆上祭台那天,艳宜带葛丽丝回西山凹,参加宗族五年一次的盛祭。葛丽丝8岁了,像个好看的瓷娃娃,冷淡,纯净,安安静静。

假如没有驱魔师,当晚玄会附身于艳少阳。

艳桥能够感知羊头里的魂灵,但他因灵眼退化已看不清魂灵的来龙去脉,他想以⑦罩驱魔律将魂灵封印在羊头里20年,让艳少阳自残放血,以血符将魂灵与艳少阳肉身锁住,20年后解封出窍的魂灵,会自动搜索血主之躯,杀其附身。

让艳少阳多活20年,20年后艳少阳老了,这只魂灵就算是恶灵,也干不成多少坏事,况且,20年后,或许有全新的驱魔方式可降服这些魂灵。

灵羊不膻,艳少阳宰了十来年的羊,手膻,所以那天,装羊血的碗上有微微羊味,里面的血却毫无膻臭,艳桥反复闻过,才蘸血制符。

但毕竟没有看着艳少阳割手,艳少阳晚上入席后,艳桥觉得必须去确认一下才保险。结果没想到这小子敢以羊血骗他。

以灵羊之血戒律灵羊,锁不住魂灵和艳少阳的肉身,非但锁不住,还将牵连戕害无辜。

艳桥知道后果,为表忏悔,他先服毒再行巫法,施①养之律,向羊头内的魂灵请求,放过艳宜和葛丽丝,以及正在吃羊肉的村民。

艳桥死的时候,酒水席上一片欢愉,葛丽丝独自走到祭台前,盯着羊头,玄也在用羊眼看她,他们默默对视,葛丽丝流下眼泪,她抱起羊头走进旁边的树林,放到一棵老松树下,收拢地上枯松针将羊头掩埋。

当晚,艳少阳和老婆暴死在山沟里,但山沟和路之间有一百多米平坦的荆棘荒地,人们想不通艳少阳怎么把车开进沟里去的,人们也没有找到艳少阳儿子的尸体。

艳少阳的儿子在羊头下,羊头和男孩的身体组成一个隐身魂灵。

⑦罩威力依旧,此律令将魂灵牢牢囚禁于羊头之内,⑦罩戒律解封之前,玄不得附身于任何完整的人身,肉眼凡胎看不见这个羊头男孩,他要做20年的孤魂野鬼。

艳少阳儿子的头在村里的老井里面,确切描述,是艳少阳儿子顶着羊头,将自己的头颅绑上石块,投入井底。

虽然村里已经通了自来水,人们还是习惯从老井里打水洗衣洗菜淘米。村里的折手每天磨豆腐,仍然从老井里挑水。折手是绰号,原名叫啥大家都记不得了,他一辈子晚上磨豆腐,白天卖豆腐。

井底那颗头颅早已沥成了骷髅。


2021.03.02

玄并非急急切切想修练成人,在好山好水气候宜人的地带做一只羊挺自在,他见西山凹后面的山上有很多山羊,从肉身来讲他与它们是同类,然而闯进艳少阳的地盘才一会会功夫,居然被宰了,他感慨人类都如恶煞。

葛丽丝的出现又让玄改变看法,葛丽丝安静地置身嘈杂的人界之外,所有人在吃肉喝酒的时候,她为一头牲物心痛哭泣,她抗拒内心的恐惧抱着狰狞的羊头,将它埋葬,虽然这个行为对玄毫无意义,但玄无比感动。

羊头男孩的玄,变作鬼魅的玄,在西山凹山水间继续游荡,符咒所控的隐身反而让他更为灵活,他常常捉弄人,大冷天把钓鱼的老哈哈推到河里,老哈哈爬上岸一身泥水瑟瑟缩缩奔回家,跟老婆说不是自己掉河里,是有鬼推他下河的,被老婆打了一顿。阿林在外面打工,族长上了阿林老婆的床,玄引诱阿林悄悄回家,本来是想给老婆惊喜,没想到当场捉奸,阿林差点把族长脑袋给铲下来。失了晚节的族长在自家不受待见,村民也唾骂他,艳氏宗族本是世外桃源,世代保持族法家规,民风淳朴正统,因为这一出,人心散了,艳氏再无族长,各顾各家。

玄每天无事,把西山凹玩得鸡飞狗跳。

艳宜每年父母忌日会带葛丽丝回西山凹上坟,葛晓光休息的话也一道来,可是老家变样了,很多邻居为一点芝麻绿豆反目,拉起栅栏互不往来,有的兄弟打架打断腿,族长人设崩塌后屁都不敢管。年轻人都离开了。艳宜唯一的族亲大伯过世后,她再没回过西山凹。

艳桥第五个忌日,玄没有等到葛丽丝,便游荡去市里。

玄每天跟着葛丽丝上学,他发现写字做题比捉弄乡民更有意思,他变成一个爱学习的魂灵。为了跟上葛丽丝的节奏,他恶补了小学知识。

艳宜结婚时,艳桥给艳宜葛晓光各打一枚婚戒,戒指内侧刻有③驯驱魔令。葛丽丝出生后,艳桥给她打了一对银脚环,也是③驯驱魔令,葛丽丝重病愈后,艳桥又制一对银镯戴在葛丽丝手腕上,随着葛丽丝长大,脚环手镯只能退下来,用红绳束了藏在她衣兜里。直到葛丽丝上小学,天文、科技、医疗的发展,让艳宜对儿时深深崇拜的陈艳氏灵眼驱魔术都产生动摇,怀疑,她觉得僻邪之环不必再戴,就算真有魂灵,自己手上的戒指还是能僻邪的吧。艳宜每天把葛丽丝带在身边,整个小学期间葛丽丝的僻邪环被艳宜锁进卧室抽屉,那个抽屉里还有艳宜儿时烂熟于心的一本手抄陈艳氏全九级驱魔律令。

等到葛丽丝上初中,僻邪这样的封建落后产物只有幼稚的影视剧里才会出现。

抽屉里的僻邪环已斑驳失去光泽,驱魔律泛黄。所以玄能够和葛丽丝并排走路读书,无人察觉,但他近不了艳宜和葛晓光的身,也进不了他两的卧房。

艳宜40岁生日,葛晓光叫女儿呆在家,他说要带妈妈出去玩一天,过二人世界。葛晓光给艳宜买了一枚钻戒,他说,如今女人结婚了都戴钻石,当年咱俩结婚,戒指是你爹给的,我欠你一枚,今天补上。艳宜说,我爸的戒指僻邪,而且,我爸不在了,银戒是我和我爸的唯系之物,一个念想,我不想取下来。葛晓光想想说,这样,我让手饰行做个项链,把它套在项链里,你以后戴脖子上,他把艳宜的银戒退下来,换上亮闪闪的钻戒。

葛丽丝因为不会说话,几乎没有朋友,唯一愿和她做朋友的女孩叫雯雯,那天葛晓光安排葛丽丝邀请雯雯来家,陪葛丽丝。两个女孩用纸条互相交流。葛丽丝讲述她的家族传奇,陈艳氏降魔驱鬼的种种故事,雯雯不相信,葛丽丝打开艳宜的藏宝抽屉,把那本手抄驱魔律令给雯雯看,葛丽丝告诉雯雯,第一页是好的咒语,越往后越凶,最后一页千万别看,更不能念出来,会大祸临头。

雯雯:不是吧?

葛丽丝:不知道,我小时候我妈讲的。

雯雯翻了几页,里面好多生僻字,她问葛丽丝这个什么字,那个什么字,葛丽丝在便签上把那些字抄下,标上谐音。

雯雯觉得太酷了,她磕磕巴巴开始念第一页的咒律①养。

当时玄正坐在葛丽丝家看电视,是的,看电视,因为没人能够看见他,而艳宜的房间他进不得,所以两小姑娘进艳宜房间后,玄只能无聊地独自在客厅看电视。突然房间里传来驱魔律令,玄腾地跃起试图躲藏,情急下跑进离房间最远的储物间。

雯雯模仿影视剧里道士神仙驱魔的神态,断断续续把①养律令念完。葛丽丝害怕妈妈回来责骂,赶忙合上律令,锁进抽屉。

而此时躲藏在储物间的玄,看到镜中自己羊头人身的模样。


2021.03.03

陈艳氏驱魔律令的确法力非凡。

雯雯念完①养,解锁了玄的隐身戒律。

储物间的立柜,其中一扇门是整面的镜子,玄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门缝一线微光照见镜中的羊头人身,阴暗可怖。

很快玄发现自己可以控制隐身和现形,当他恢复平静,镜子里的形象又消失了。

艳桥将玄的魂魄封于羊头20年,这20年他即回不了羊身,也无法做个完整的人。他常怀念做飞鸟做鱼的阶段,人类本领大,能说能写能唱,能玩无用的艺术,玄不知道成为完整的人之前还要经历多少劫数,人类太复杂了。

还剩13年的封印期限,玄不想现形,这副模样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待13年后魂魄能够出窍,换上葛丽丝的肉身。他还没有见过比葛丽丝更好看的人。

玄躲进深山冷静了一段时间,他到水边试探隐身和现形的规律,完全掌握了转换技巧后,便去城里游乐场的鬼屋吓人,忽隐忽现,有的人被吓得嚎叫,有的人以为他是演员装的,笑他,甚至用拳头捶他。

玄仍然隐身陪伴于葛丽丝左右。

情窦初开的葛丽丝喜欢班里一个成绩好的男孩,那时初三,早恋的同学们早就恋爱了,葛丽丝的暗恋不算恋爱,但她的成绩从前五掉下来很多,常常发呆,胡想乱想。

班主任问不出原因,跟艳宜说,这孩子读书聪明,我们学校才愿意接收她,但是她现在魂都不在身上了,也不愿跟我说啥,你跟她谈谈,最后这两学期掉链子,她往后还是得去聋哑学校。

艳宜做老师已经养成严厉的性格,尽管她把葛丽丝视若珍宝,老师的职业病使她无法好好沟通引导,她焦躁,生气,给葛丽丝施压,可能很多家庭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吧,会说话的孩子还能用顶嘴来抵抗,葛丽丝只是默默承受艳宜的喋喋不休或训斥,口语的,手语的。葛晓光偷偷安慰葛丽丝,叫她好好用功,不要分心,然而葛丽丝的成绩还是在下降。

玄知道缘由。玄把那个男孩从五楼走廊推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男孩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跳楼。男孩亲属穿着丧服在校门口拉横幅摆花圈遗像烧纸,跪拜哭闹好多天。班主任休假躲避风头,换了新班主任。葛丽丝觉得看不懂这个世界,一个正常的男孩,聪明漂亮,耳朵是好的,声音也好听,怎么会跳楼。她有些许负罪感,庆幸没有人知道她暗自喜欢过他,假如她和他像别人那样早恋,大家现在会怎么议论她?

葛丽丝强迫自己专心读书,忘掉那个男生。这件事之后,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读市里最好的高中,坐在有欢声笑语的同伴们中间,尽管自己不愿说话。

葛丽丝在正常孩子之中一直有些许自卑,她并不知道正常的孩子们其实也在默默艳羡她的容貌,尤其女生。

葛丽丝按照艳宜的培养部署,一心考学,读完初高中,再上大学,国内最好的特殊教育专业。

大学四年是艳宜葛晓光最为忐忑的四年,担心她在外吃苦,担心被人欺负,担心她交往不好的人,为人父母的本性使然,而他两的担心完全多余。喜欢过的男孩跳楼,脑浆迸裂,给葛丽丝留下阴影。好朋友雯雯出国了,葛丽丝越长大越冷漠,学业之外阅读看电影追剧,她总是独来独往。

玄如影随形,偶尔有对葛丽丝动歪心思的人,都被玄收拾了。

毕业后葛丽丝回家乡做老师。


2021.03.04

葛丽丝回W市教书,本职工作少,她频繁接待各种来访、慰问,为公安、交警、消防、音乐、美术…各式来校讲座做手语翻译,由于葛丽丝外貌出挑,校长很快把她推成学校代言人。

特殊教育学校是城市的一个公益基地,企业机构会到这里进行慈善项目,政商界人物爱到这里出镜。

隔壁Z市富商楚丰华为葛丽丝的学校投建一栋体育楼,以及整套户外体育场地设施(楚丰华在W市有地产商城影院等等),竣工剪彩典礼上,邀请好多媒体,长枪短炮蹲前仆后,校长安排接待阵容时,尤其交待葛丽丝,我在楚总左边,你就在他右边,我走楚总右边呢,你要在他左边,咱们要保证楚总在镜头中心。典礼非常隆重,校长和楚丰华轮流作报告。晚上饭局,仍是按照白天走位,楚总上座,校长葛丽丝各挨两边,其他人依级别排开。

楚总始终保持风度和礼节,大腕的气场,席间闲谈,问葛丽丝几岁,结婚了没,校长代为回答,楚总只是平淡地点头说了声好,不曾有轻佻举动,散席时,楚总叫司机小陆过来,把葛老师的联系方式留一下。

第二天下班前葛丽丝收到小陆的信息,说楚总约葛老师了解一些工作方面的事。

两个城市之间车程半个多小时。小陆把葛丽丝带进一栋私宅。这所宅子僻静精致小巧,只有亲信知道,平日都空着,仅一个用途,它是楚丰华专门用来搞女人的房子,看上哪个女人就差人带来,他在这里玩过女主持,低层女性官员,下属的老婆,女老板,同这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大都是一两次了结,若非常喜欢的,楚丰华会送房送车,大送特送,养一阵,直到玩腻,或者新的情人出现。

在富商圈楚丰华的风流还称得上节制,他的原则是不玩鸡,不抛弃原配。

葛丽丝本以为楚丰华来W市见她,小陆开上高速,才明白是她去隔壁Z市,她有点不高兴。

进入私宅,小陆叫葛丽丝在沙发上歇一会,说楚总等下回来,葛丽丝发消息给艳宜,怕艳宜担心,她只说跟同事在外面吃饭,晚点回家。

不一会小陆又进来说楚总要晚点到,问葛丽丝想吃什么,他叫外卖,或者出去帮她买,葛丽丝拿出笔和便签写麦当劳…

到了夜里葛丽丝问小陆能不能送她回去,下次再约见楚总,太晚家人不放心。正说着楚丰华来了。

小陆退出去,楚丰华老练地看了一眼葛丽丝,说给我倒杯水,葛丽丝有点吃惊,自己明明是客人,哪哪都分不清,但她还是起身照做了。葛丽丝去旁边桌上,小陆烧好的茶还是热的,她倒了一杯,楚丰华已经坐到沙发上,慵懒但是笃定,葛丽丝递茶给楚丰华,楚丰华接过来放到茶几上,随后一把将葛丽丝拽下来,葛丽丝毫无防备地跌坐在楚丰华身旁。楚丰华拽着葛丽丝的手不松,看着葛丽丝震惊又怯懦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另一只手重新端起杯子咕咚咚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又朝着葛丽丝笑,酒气直冲到葛丽丝脸上。

楚丰华说,你不说话,但你比那些叽叽喳喳的人都好看。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这个场面本身很好玩,楚丰华借酒壮色胆,即便这样他仍然不是下流轻浮模样,因为他太有钱了,来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抵抗的,有的半推半就,有的顺从,有的求之不得,那些女人,都比葛丽丝见的世面多多了。

所以楚丰华每一个动作表情都自我感觉好到爆棚,外加酒醺,说挑逗的话也一副居高临下施恩临幸的腔调。

楚丰华又强调一遍:一、见、钟、情!似乎他大声宣布后葛丽丝就是他的囊中玩物了。随后他把葛丽丝搂住往自己身上摁。

葛丽丝此时才明白小陆和楚丰华的圈套,并且看得出来,俩主仆对这套把戏玩转地很熟络。

那么向小陆求救肯定无效。

葛丽丝拼命挣脱,活了二十二年,初经社会,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楚丰华没有料到葛丽丝真心的抵触,他觉得哄哄就好了,他说,你不要动,听话,你跟我不亏的,你要什么我会给你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楚丰华说,行的哇?接着又开始动手搂抱,葛丽丝依然挣脱,楚丰华不相信,这个时代的女人怎么会在财富面前坚贞不屈?要么来硬的试试?他用力摁住葛丽丝把她裙子内裤都稀里哗啦扯了,葛丽丝挣扎中助听器掉落,忽然便不挣了,泪水夺眶而出。

楚丰华心一软,他放开葛丽丝,帮她把助听器捡起来放回耳朵上。

楚丰华瘫坐在沙发上说,我还不至于要强奸,真不愿意就算了。他叹了口气,葛丽丝狼狈地躺在旁边,双手遮挡私处,她还在哭,楚丰华喊道,傻!!他看着葛丽丝,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他把手放到葛丽丝手上,咕囔着,长得漂亮,男朋友应该好几个了吧,怎么这么放不开?

葛丽丝没动,楚丰华俯身贴着她再次试探,葛丽丝将他推开。

楚丰华歇了一会说,起来去给我倒茶,葛丽丝不理他,他悻悻然起身,自己去桌边倒茶喝。葛丽丝迅速爬起来到茶几上的包里掏手机,给葛晓光发了个定位,再把手机放回包里,楚丰华转身时葛丽丝刚刚抽回手,她重新护住身体,楚丰华说,怎嘛?还报警啊?我又没强奸,报警有什么用?

葛丽丝把裙子套到身上,连衣裙扣子已经扯掉了,敞开着,露出粉色胸罩,看上去有点滑稽,她用手拢住裂开的布片。楚丰华走回来挨着她重重坐下,又瘫到靠背上,葛丽丝往边上挪了挪,与楚丰华隔开距离,她的内裤在茶几底下,她不敢去拿,因为不知道这个老头接下来还要干啥。楚丰华说,你是真的美人坯子,他隔着自己的裤子揉了揉已经起反应的性器,叹道,太遗憾啦。……今天本来要跟你吃饭呢,或许那还能培养一下感情,其实我这个人不是这么讨厌的,嗯,不谈了,临时有重要的应酬,就冷落了你。

……我回来路上还想,我喝了酒,感觉没力气,今天恐怕不能好好发挥,不是我干你,得你干我了。

良久的沉默,楚丰华没了声音。

当天,两地的重大新闻是:风华集团董事长楚丰华在W市特殊教育学校剪彩,疑似灵异惊现羊头人身小孩。

第二天,两地的重大新闻是:风华集团董事长楚丰华在Z市私宅死亡,W市某女教师有重大嫌疑。


2021.03.05

剪彩那天,玄被密集的闪光灯快闪到出窍,匆匆逃离的时候,其中一帧新闻照片意外抓拍到他,模糊的羊头男孩身影,然而其他人的照片视频里都没有,记者发到网上试图以灵异事件炒作,但是网民不信,有的说P哒!有的说肯定是学校里的孩子恶作剧!……

学校里师生们也开始讨论,第二天又来一条重磅消息。

首先是私宅小区保安散布到网上说Z市首富楚丰华死了。前一天的剪彩照,楚丰华居中,校长在左葛丽丝在右,迅速在网上传播,保安留言说亲眼看到右边那女的在案发现场,网络发酵速度超乎想象,随后便有W市网友留言说这是我们学校老师。于是这张图上葛丽丝被红线圈出,直指她是嫌疑人,加上有护士流出的消息邻居流出的消息,谣言漫天,轰动两地延及周边,盖过了前一天的灵异事件。


葛丽丝当时坐在沙发上,楚丰华半醉半醒絮絮叨叨讲了些混帐话,慢慢地没了声,葛丽丝转头看他,老头似乎在微微抽搐,抖了一会慢慢停下,便一动不动。

葛丽丝记得葛晓光讲过一个案子,W市某支局的公安局长在酒店里嫖妓,因服性药+本身病症,趴倒在妓的身上,死了。妓为了保护现场,不敢移动支局局长身体,还好手机就在床头,随即打电话报警,警察来时,支局局长和妓精赤条条以交媾姿态展示着。这个内部丑闻媒体不知道。

葛丽丝犹豫,是把内裤捡起来穿上,还是什么都不做保护现场。

葛晓光下班后,艳宜说女儿在外面吃饭晚点回来,当他收到女儿发来的定位,无任何其余内容,一股凉气冲顶,职业本能令他感到女儿处于危险中,他把定位转发给艳宜,说这孩子不对劲,我得过去找她。他换上便服匆匆驾车上路。

客厅里异常的安静也让小陆感到不对劲,葛丽丝是安静的,但楚丰华好久不出声,极为反常,忍了一会,小陆悄悄到客厅边上朝里喵了一眼,葛丽丝在发消息,楚丰华靠在沙发上,头耷拉在一侧,脸是灰的。

小陆咳了一声,葛丽丝紧张地站起来,把手机放到背后,她忘记裙子的领口裂开,反应过来时慌忙捂住。小陆走近楚丰华,低唤楚总楚总,没有回应,小陆探楚丰华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小陆问葛丽丝怎么搞的,葛丽丝茫然无解,她刚在发信息问葛晓光,是报警还是报120,葛晓光没有回复。

小陆此刻也在掂量这个,作为一个司机跟班侍卫,小陆放弃选择,他打电话问风华集团二掌门,楚丰华的长子。

长子楚立群,说什么都别报,你先在那守着,我等下就到。葛晓光先到了,小陆以为是楚立群,刚开门,葛晓光闯进来,找到葛丽丝,他立即用唇语问是你杀的吗,葛丽丝摇摇头。葛晓光比了一下OK,用唇语说,别怕。

小陆跟着冲进来问你谁啊,葛晓光吼道我警察,随后脱下衬衫给葛丽丝裹上,再报警、120。

楚立群也来到私宅。从亲情角度来讲楚立群是悲痛的,从事业角度,这又是一桩喜事,风华集团从此是他当家了。

警察120都来后,这件事便盖不住了。随着楚丰华充满情色意味的死亡,关于这个老头的一桩桩风流韵事都被牵扯出来,成为人们的谈资,她的老情人之一,Z市电视台著名女主持人在舆论来袭时退出荧屏。

楚丰华的死因很奇特,像来自一股无形的外力,但尸检报告不是武侠小说,须出一个呈堂证供的明确结论,于是法医写了酒后情绪过激的心梗云云。

小陆完整的证词还以葛丽丝清白。然而媒体无视这些,网民不知道这些,情妇名单上唯一一个无辜者葛丽丝持续上新闻,被媒体频频曝光。

艳宜说,你外公讲的都对,他给你取土的名字,叫你事事恬淡,不要张扬。你看这一张扬,就出事。

风波平息后葛丽丝正常上班,艳宜和葛晓光去找校长,说让我家女儿教书就行了,那些拋头露面的事千万别再派给她。


2021.03.06

玄当时左右为难,客厅里只有楚丰华和葛丽丝,缠斗过程中把楚丰华弄死,葛丽丝难逃干系,所以玄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忍再忍,直到楚丰华冷静下来才动手。

葛晓光直闯客厅,见到葛丽丝的一刹那紧绷的冲动担忧都松开了,因为他看到自己孩子没事。

楚立群进来后,简单判断现场,打电话派人去物业封锁消息禁止媒体进来,当然这是徒劳,120检查他父亲生死时,他还在打电话,叫秘书安排董事会。

这一幕幕在透明的玄面前上演,他看透了人间,而葛丽丝活脱脱一个低能。

假如没有玄,不愿做情妇的葛丽丝怎么逃脱楚丰华的掌控力?假如没有一个警察爸爸,像葛丽丝这样容貌出众、不经世事、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如何逃脱人性的贪婪凶恶。

艳宜葛晓光,以及玄,他们把葛丽丝保护地太好,以至于她简单到愚蠢。艳宜葛晓光的护佑出于天性。玄执着地保护葛丽丝,则是为了魂魄封印期满后用葛丽丝的身体,等待过程中他不允许这副肉身死、伤、丑陋。

过度的保护显然让葛丽丝像个傻子,这起事件让玄疑惑,是不是应该适当放手,旁观,让葛丽丝吃亏,受挫,她才能学会自我保护,不要轻信人类。葛丽丝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摘下助听器,她喜欢真空一样的安宁,孤单,她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窥伺她。

回复平静的葛丽丝投入到工作中,外校一个年轻音乐老师荆其,要来给聋哑班的孩子们做几期音乐讲座,关于中西音乐史、名家名曲、乐器,涉及很多专业术语和名词,荆其事先跟葛丽丝交流讲课资料,为同期手语翻译做准备,开讲前两天,荆其特地来学校找葛丽丝碰面,那天晚上鲁克的Lulu Live House里有一场小型演出,荆其说带葛丽丝一同去现场感受一下,葛丽丝欣然答应。

刚进去的时候里面一团嘈杂,不过很快地钢琴声响起,人们逐渐镇定下来,荆其带着葛丽丝走近表演区。琴声非常好听,葛丽丝站了一会,包里的手机振动一下,她拿出来看,是个骚扰信息。

前一天就收到过两次,葛丽丝没理睬,网上新闻底下对她的恶评最热烈的时候排山倒海,都已经过去,但是现在有人给她发辱骂短信,她不知道谁出卖了她,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手机号。

信息不堪入目,被老头扒光的屈辱及恐惧一下子从记忆库浮出。葛丽丝把手机扔回包里,假装没事,看着弹钢琴的男人演奏,一会便装不下去,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她考虑了一会,把信息截图发给葛晓光,葛晓光很快回复,说你在哪我去接你,回来再讲。

荆其看到葛丽丝哭,不知道发生什么,便陪她一起出了Lulu Live House。

已经决定适当放手锻炼葛丽丝社会能力的玄,见鲁克弹琴时对葛丽丝投来几波眼神,立马又控制不住自己,他把Lulu Live House的电路爆了。葛晓光接走葛丽丝后,荆其独自骑摩托回家。荆其看到天空悬浮的月亮变成粉色,看得走神,便撞上路牙,连人带车一个前空翻跃过绿化带栽倒在人行道上,还好都是不重的伤,只是人快摔散架了,在家躺了几天,音乐讲座重新安排时间。


2021.03.07

楚丰华性格强势,他的情妇基本都满足于物质回报,不敢僭越露水身份,不敢滋扰他的家庭和事业,唯独一个叫姚灿灿的女人偷偷怀了他的孩子。

楚丰华原配生有两个儿子,皆已成年,他常说自己命里缺女儿。姚灿灿便告诉他是个女儿。楚丰华打算在姚灿灿生下女儿后把她们母女作为第二家庭,好好宠着。然而姚灿灿生的也是儿子,楚丰华的心立即冷了,很快换了新的女人,他给姚灿灿优越的生活保障,但人影不见,有事只派小陆出面。小陆是楚丰华的私生活管理员。

楚丰华一死,嫡长子楚立群以自身优势迅速掌控全局。姚灿灿所生私生子,才十来岁。遗嘱里全然没有姚氏母子的任何内容。

姚灿灿找楚立群闹,说要走法律程序,楚立群差人转了点钱给她,但姚灿灿为的是能从庞大的风华集团占有一份资产,用孩子获得继承权是她真正的野心。

楚立群比他父亲精明,很难对付,姚灿灿把怒火转嫁于葛丽丝,她认为葛丽丝造成楚丰华暴死,楚丰华一死,她姚灿灿的天就塌了,往后从楚立群牙缝里抠食得多难。姚灿灿以手机没电,借小陆手机打电话为契机,记下葛丽丝的号码。

姚灿灿发短信骂葛丽丝坏事做多了才又聋又哑,骂葛丽丝要钱不要脸,60多岁的老头都勾搭,骂葛丽丝是有多浪才能把一男人活活搞死……当然这只是最文雅的几句,其余太过毒辣的咒骂不便复述。

葛晓光让葛丽丝换号,他托朋友查骚扰葛丽丝的号码。姚灿灿挟子闹风华的事已经在Z市沸沸扬扬,葛晓光知道来路后便明白了这女人只是在找一个暂时的发泄口,他打电话给姚灿灿,直说自己是葛丽丝的爸爸,他说我从警30年,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当什么警察,再有任何骚扰行为,我会叫你尝尝后果。

葛晓光对艳宜和葛丽丝说,咱丽没错,但毕竟一条人命在你身边没了,往后,我们的生活可能还会受这个案子影响,你们得看开些,别往心里去。

鲁克自从看到葛丽丝,再见别的美女都觉得失了颜色。

荆其翻车后,天天挺尸,在哥们儿群里晒自己的伤势和康复轨迹。鲁克忍不住问他上次带去乐场的是什么人。

荆其说什么什么人。

鲁克说女人,很漂亮的一个。

荆其说就那一会功夫你就惦记上了?

鲁克说嗯,日思夜想。

荆其来劲了,开始八卦葛丽丝。

富商情杀新闻最热的时候,荆其也是吃瓜群众,最近被安排的校外讲座,得知翻译老师恰好是新闻女主,出于好奇,荆其搜了很多相关网文来看,他发现越狗血的流量越大,调查结果通告却没什么人关心,看完案件复原文章,荆其才明白跟网上疯传的谣言不一样,这个葛丽丝就是被祸祸的羔羊,本来她才是受害者,富商死翘,使她被列入情妇名单之首,挺冤的。


2021.03.08

荆其说了两点,一,葛丽丝聋哑人,二,坊间默认她是导致风华老总啪啪猝死的妖姬情妇。

关于第二点,哥们儿群里热烈讨论后,说既然是谣言先可以不予计较。关于第一点,哥们儿们态度两边倒,一说玩音乐和聋哑人完全不般配,一说爱是心灵碰撞,聋哑不是障碍,人家贝多芬耳朵不好之后照样玩音乐,如今还有助听器嘞…

哥们儿群十来个人全是玩乐器的,争论不休,鼓躁着等荆其腰身好了赶紧去开讲,然后把葛丽丝带给鲁克再瞧瞧。

鲁克30不到已创业有成,外形气质中等偏上,至今单身,为什么呢?因为挑剔、高不成低不就、感情方面内向胆小、工作太忙,最主要是臭清高,每个推至眼前的姑娘他都能找出缺点来否决一下。

现在葛丽丝完美的第一印象也被打破,但奇怪的是他仍然怀着与她相处相恋的憧憬。

葛丽丝带有一眼就击中的电量,她是鲁克童话里的灰姑娘。

荆其身子骨好得差不多便开课,第一天,他仍以感受现场为由把葛丽丝忽悠到Lulu Live House。

那天有乐队在排练,除此,就是几个管闲事的哥们儿群友,能来的都来了,围观鲁克人生第一场把妹练习。

荆其把哥们儿都介绍一遍,最后说这位鲁克大哥,是本乐场老板,也就是你上回来的时候,坐台上面弹琴的那位。

鲁克脸刷的红了,以为自己成熟练达,爱情当前竟腼腆起来,还似少年。

荆其说,这样吧,鲁哥你带葛老师转转你的场子,说说乐器,音响器材这些,很多我和葛老师在课上都会讲到。

鲁克领着葛丽丝参观乐场,台上乐队在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调试。突然一片漆黑,又断电了,所有人哦了一声,而后安静,零星几个手机屏幕亮着,鲁克说不好意思啊,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葛丽丝的脸猛然被照亮,鲁克惊了一下,心想,她真的好看,有魔力…

鲁克带葛丽丝走下舞台,三级台阶,台阶层高比正常楼梯要高,怕葛丽丝走不稳,又不敢拉她的手,犹犹豫豫,便扶着她的胳膊下来,说慢点,当心。

鲁克把葛丽丝带到哥们儿们身边,让荆其招呼,自己去找人修电路。葛丽丝觉得黑压压的没啥能看,跟荆其表示我先回家,以后再来玩,荆其便送葛丽丝走了。

荆其在葛丽丝班上的讲座连续三次,他连着三天下班后都把葛丽丝带到Lulu Live House,诡异的是Lulu Live House连着三天电路爆掉,第四天葛丽丝没来,电路正常。第五天是乐队正式演出,邀请葛丽丝来看,葛丽丝来不了,她去外省参加一个研讨会,出差几天。

鲁克觉得葛丽丝是他的情劫,换作以往,有身体缺陷或名声不佳,长再好看的姑娘他也瞧不上,但这个葛丽丝让他横竖放不下。他决定正式恋爱一场。

葛丽丝回城后,下班前鲁克去学校门口等她,要送她回家,葛丽丝不肯上车,礼貌地拒绝,骑共享单车走了。

葛丽丝心有余悸,当初小陆来接她下班,成为一个过不去的噩梦。

葛丽丝上下班骑自行车或走路或跑步,为了锻炼身体,时间来不及才会乘车。

第二天鲁克又来校门口等,荆其给葛丽丝发消息说鲁哥是真心喜欢你,鲁哥因为老实,至今单身,葛老师给他个机会吧。葛丽丝先回了一个颤抖的表情,之后又回复一个好吧的表情。

葛丽丝上鲁克的车,两个人都很害羞,不自在,葛丽丝把地址发给鲁克,随后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第一天葛丽丝曾给艳宜发一条消息,鲁克的车号,说坐朋友的车回家。鲁克给葛丽丝安全感,话不多,抵家便分别,所以第二天葛丽丝不再发消息给艳宜。鲁克连着两周送葛丽丝下班,多大的事都不耽误。


2021.03.09

葛丽丝写,你以后别来接我,学校里很多人议论,眼神怪怪的,这样不好。

鲁克说不接你下班我怎么见你?白天你要工作,晚上我很忙。周末你空,但周末我最忙。

葛丽丝写,这样,周末我去看你工作。

恋爱中的人天天想见,而鲁克确实很忙,别人眼里他创业有成,他自己认为还在创业初期,培训中心每天都要去看一下,乐场每天离不了他,设备调试,设施维护,哪怕装个灯都是他自己干,他计划Lulu Live House运行稳定后,再干个新项目,找地方搭场子,邀请名乐队名星,不定期地举办大型户外演出。

周一至周五,鲁克偶尔有空便约葛丽丝一起吃个晚饭,吃过再回去工作,周末,葛丽丝讲好去看鲁克工作,但她不是家里有安排就是学校有事,很难见到。

鲁克每天半夜临睡前给葛丽丝发消息,很累就道一声晚安,精神足就写写情书,长短不一,葛丽丝第二天回复,通常只是一个表情,一个爱心,或一张傻乎乎的自拍。

玄的态度他自己也拿不准,鲁克是一个优质对象,没有恶习,工作狂,热爱音乐。葛丽丝已经到了婚恋年龄,玄的魂魄解封要等到葛丽丝28岁,现在还剩5年,假如把葛丽丝牢牢控制于单身状态,不懂一丝丝风情,5年后接受一具压抑又无趣的肉身?假如任由葛丽丝恋爱结婚生子,5年后她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艳宜?刻板,控制欲强,这也不是玄想要的。

玄不再阻碍鲁克和葛丽丝,但又心有不甘,逮机会就捉弄鲁克,鲁克时而摔跤,时而磕着腿脚胳膊,连沙发后面的立灯都会倒,倒了几次,总砸在他头上,鲁克干脆把那盏灯扔了。恋爱以来,鲁克头上总是被莫名其妙砸出包来。

葛晓光察觉到葛丽丝交了异性朋友,葛丽丝不讲,他不便干涉,但又不放心,已经悄悄地把鲁克的店、乐场都摸了一遍,连鲁克的家庭情况都打听过。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去找鲁克。

葛晓光说我是葛丽丝爸爸,直接亮明来意,不怒自威的老丈人派头着实把鲁克吓住。葛晓光说任何不以婚姻为目的的追求都是耍流氓,这句话现在很流行。

鲁克说我和葛老师才认识不久。

葛晓光说你是健全人,如果现在一时冲动跟我女儿在一起,将来再嫌弃她,怎么负责?

鲁克说我怎么会嫌弃她呢?我真的很…

葛晓光打断道,将来的事谁都没法保证。他咄咄逼人地盯着鲁克,问,你们现在进展到那一步没?

鲁克问哪一步?问完意识到自己犯蠢,说还没,我和葛老师虽然同城,见一面都挺难的,多数都是信息往来…

鲁克还在解释,葛晓光又打断:跟问题无关的话别说。

鲁克无可奈何又惊讶地看看葛晓光,心想这是在审犯人?

葛晓光说你们两个情况不同,是否合适?你将来会不会变卦?你父母亲会不会接受不了?你必须慎重。男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最好考虑长远一些,进展不要快。始乱终弃的话,我会叫你尝尝后果。

鲁克的哥们儿群也在关心鲁葛之恋的进展,跟葛晓光相反,哥们儿都着急于鲁克赶紧的破童男子身,鲁克死活不认自己是童男子,他越是解释大家越是打趣,给他出各种主意,鲁克便潜水,懒得理他们。

葛晓光的来访让鲁克清醒了一些,他也开始考虑,愿不愿意和葛丽丝结婚生孩子,当代恋爱观是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没有非得结婚不可的传统思维了,但是葛晓光的态度很明确:你不娶我女儿不跟她一辈子在一起,那么就别交往。

鲁克第二天晚上给自己放假,带葛丽丝去看电影。鲁克没法集中注意力看电影,他总是转过头去看葛丽丝,银幕的光打在葛丽丝脸上,闪闪烁烁,他爱葛丽丝的美貌,等这个容颜老去,自己会一直爱下去吗?鲁克想象她长皱纹后,像那些中老年女人一样身体不再性感,他能接受吗?

脑子有点混乱,鲁克觉得只能知道现在的爱欲,未来的事想不动。

葛丽丝转头来看鲁克一眼,继续看电影。从影院出来,下起阵雨,越下越大,艳宜发消息问葛丽丝什么时候回家,葛丽丝说已经在回了,艳宜说雨太大了,关照小鲁慢点。

鲁克把车停到路边等暴雨过去。鲁克和葛丽丝被困在狭小空间里。大雨往车周身倾泻,非常地吵。鲁克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葛丽丝亳不犹豫地点点头,点完头想到这么大的事是不是点得太轻率了,脸上热了一下。鲁克说要是结婚了又变心怎么办,葛丽丝揺摇头,在挡风玻璃上写“不会的”。鲁克说我以后爱上别人,出轨了怎么办,葛丽丝的表情由喜悦害羞转为担忧,她摇摇头。

鲁克说,要是那样的话,你就不择手段地把我留在身边,知道吗?

葛丽丝没有回答。

鲁克说,你爸找过我,叫我跟你谈恋爱就得一辈子负责。

葛丽丝用手机写:我爸爸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对我妈特别好。

鲁克说我认识的人中很多出轨离婚再婚,有的还特别乱。我不会乱来,但也不能确定一辈子。

葛丽丝露出难过,她盯着她写的“不会的”。

鲁克只能确定现在,他爱她,不想和她分开。


2021.03.10

艳宜去葛丽丝房间,说你爸都跟我讲了,我觉得小鲁条件不错。你爸不放心怕你受骗,可是时代变了,哪里谈恋爱就非得结婚,万一人品不好、合不来什么的,结婚不是自己坑自己。你先处处再决定吧,不过女孩子家要端庄自重,噢。

周末艳宜没再给葛丽丝安排活动。葛丽丝起床后出去晨跑,跑完回来洗澡,在镜子前换衣服,左试右试,她有好多漂亮的衣服裙子,都是正式场合穿的,但这些衣服不舒适,而且她不想让鲁克觉得自己精心打扮了,所以仍然换了休闲的卫衣和牛仔裤。葛丽丝日常也不化妆,她看到那些化浓妆的女人笑起来粉就会卡在褶子里,非但不好看还有点恐怖,所以她只在重要活动才会薄施粉黛。葛丽丝犹豫要不要化妆,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后,涂了一层润唇膏,挑一支接近唇色的口红,涂了一点点,抿抿双唇,用手指抹匀。

葛丽丝来到Lulu Live House,玻璃幕墙上挂着巨幅演出海报,但是大门紧锁,她发消息给鲁克,说我今天来看你工作,为什么乐场关着门,你不是说每天都很忙每天都在工作?

鲁克没回,葛丽丝又打电话。鲁克接到葛丽丝的电话会先挂断而后用信息联系。

打了两个,鲁克才有反应:我还在睡觉,你等下。

不一会看门大叔从里面给葛丽丝开门,把葛丽丝带到最上面的一层,那里有库房、办公区以及鲁克睡觉的房间。

鲁克喜欢睡前弹会琴,睡不着也会爬起来再弹琴,所以他很少回父母家里住,以前住琴行,创办乐场后基本都睡乐场里。

看门大叔把葛丽丝送到鲁克房间,鲁克还在卫生间洗漱,他喊,葛老师你再等一下嗷,今晚有演出,我把胡子刮下。

房间整洁,但有密闭一晚后的人肉味,葛丽丝把窗帘窗户打开。乐场大门朝着本区最大的商业休闲广场(风华集团名下),这扇窗户对着另一面,由旧工厂群落改造的创业园区。

鲁克从卫生间出来,问葛丽丝吃过早饭了吗,葛丽丝点头。

鲁克说,乐场都是中午开门,除非有新设备进场或紧急排练,才会早上有人来。我一般这时候都在睡觉。

鲁克注意到葛丽丝涂了唇膏,这是他第一次见葛丽丝化妆。他忽然意识到葛丽丝天赐的容颜,以往每次看到的都是素面朝天的她,素面朝天依然夺目。

鲁克鼓起勇气亲了一下葛丽丝粉嘟嘟的嘴唇,葛丽丝没躲,脸却涨得通红,鲁克的唇上粘了葛丽丝的口红,葛丽丝忍不住笑,尴尬又羞怯地转头看向窗外。鲁克把她转过来搂住,又亲,这是鲁克平生第一次接吻,他觉得哥们儿群里讲的那些技巧都太猥琐,接吻是情不自禁的事,根本用不上什么鬼技巧。

两人在鲁克的床上完成了毫无心理准备的性行为,哥们儿教的撩妹技巧没用得着,一切都由本能驱使,摸索,混沌,忐忑,好不容易才开始,很快地就结束。他们羞耻地抱在一起。

楚丰华的样子如幽灵般浮上心头,葛丽丝看着面前的鲁克,强迫自己拂去那个幽灵。

鲁克轻轻地说,爱我吗,葛丽丝用手做出爱的动作。

鲁克也跟着做了一遍。鲁克说,以后我跟你学手语。

中午鲁克便忙开了:器材音响灯光的最后一次调试检查,摄影位置,工作人员位置安排,招呼重要宾客,演出调度。

葛丽丝只能观望鲁克工作,他真的很忙。

晚上9点多葛晓光就把葛丽丝接走了,演出都还没结束。

鲁克休息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他掀开被子,意外看到床单上一点点血迹。

葛丽丝在鲁克面前总是很羞怯,关于她的羞怯鲁克曾有疑惑,他一直以为葛丽丝这么漂亮的女孩,应该有过男友,有过性经验,为什么天真地像个初恋。何况,鲁克搜过网上信息,讲富商在性侵葛丽丝后情绪过激引发心脏病猝死,闹半天富商性侵没成功还搭上了性命?

葛丽丝的第一次竟然在鲁克床上,而鲁克因为觉得30来岁还没有睡过女人,在哥们儿中没面子,一直不肯承认,其实他确实没睡过女人。

两个小白撞一块了。

鲁克的房间由保洁阿姨上班后打扫收拾,但他不想让阿姨看到血迹,他把床单丢进洗衣机,自己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铺上。

躺在床上,鲁克又累又兴奋,给葛丽丝发消息:明天你还来好吗?

葛丽丝不知道自己留下的痕迹,她担心得要死,怕葛晓光知道自己放纵,也怕怀上孩子,她在网上查避孕知识,学到了有长期避孕药和速效避孕药。第二天一早葛丽丝戴着口罩墨镜帽子去离家较远的药房买避孕药吃了。她没去乐场见鲁克。逛街、超市、书店,在外面游荡一天,缓解不安。

但是性爱之门一旦打开就会迎来渴望,放入更多的贪欲,鲁克约葛丽丝后一个周日见面。

鲁克放弃上午的睡眠早早来接葛丽丝,怕葛晓光看到,他在小区外面等葛丽丝。

破了童男子身的鲁克床头柜里已经置办好安全套,不知道哪个牌子好,索性各款都备着,塞了大半抽屉。那天上午在鲁克的床上,他和葛丽丝一共做了四次爱,一开始两人还挺缠绵,鲁克越练越勇,最后葛丽丝被他吓哭了,她想起斯坦森的《怒火攻心》,她觉得鲁克是怒火或者欲火攻心了,她穿上衣服跑出去,鲁克急急忙忙也穿上衣服追了出去。


2021.03.11

葛丽丝好多天不理鲁克。鲁克问为什么,我做错啥了?葛丽丝写:你看上去就像“到了交配的季节”,你是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吗?鲁克说怎么会呢?

鲁克想不通,哥们儿都说女人最喜欢性能力强的男人。

葛丽丝不愿讲的是,鲁克粗野的时候让她想起楚丰华。

整整两个星期,葛丽丝不见鲁克。鲁克威胁她,你再不理我我就找别的女人了。葛丽丝还是不理他。

鲁克无奈。至少目前,他心里只有葛丽丝。等到实在忍不住,他去学校门口等葛丽丝下班。

见面没一会,两个人又好了。葛丽丝是很好哄的那种。

自那以后鲁克和葛丽丝亲昵时克制温柔许多。

鲁克偶尔在朋友圈晒女友。

鲁克的妈妈被流言弄得很生气,她讲鲁克,你要么不谈朋友,这一谈,谈了个什么玩意儿?人家都告诉我了,说你那个女朋友是风华老老板的情妇,丑事我就不讲下去了,丢人。你赶紧的换人。

鲁克说那都是胡扯,我自己的女朋友我清楚,你别听人瞎说。

鲁克特地把葛丽丝带回家跟父母一块吃饭,让父母看看葛丽丝是多文静的一孩子,有空便往家带。鲁克的妈妈退休不久,天天在家提炼厨艺。

鲁克父母北方人,来自不同省份,学医的,在校时就在一起,为了毕业后能在同一个城同一家医院工作,他们选择了离家乡很远的W市,在W市呆了近半生,还是浓浓的北方口音,所以鲁克说话也带点北方口音。

鲁克的妈妈还是反对,起初她说,你一个玩音乐的,跟聋哑人处对象,你不是搭错筋了?鲁克的老爸也反对,但他觉得老太婆讲话太刻薄,不应该歧视人家姑娘,所以后来鲁妈又以葛丽丝太笨太木为由,反复阻挠,鲁爸也帮腔,说是是是,将来生小孩可能拉低咱孙子孙女的智商,鲁妈便来劲了,总是跟鲁克抱怨,你这女朋友就是个绣花枕头。

鲁克说我不想结婚生孩子。

鲁妈对葛丽丝的评价让玄恼火,但是玄也不希望葛丽丝早早结婚生子,所以他暂时放过了鲁妈。

有个叫桩仔的贝斯手,他是经常来Lulu Live House演出的某乐队成员,为人放浪言谈出格。桩仔有时会对葛丽丝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葛丽丝便躲着他,鲁克虽然不爽,但音乐圈男女关系乱很常见,他们多P群P都玩,玩完还交流讨论,其实人都不坏。鲁克不阻止,桩仔便得寸进尺,演出结束后的聚餐,他挤在葛丽丝身边坐下,时不时搂住葛丽丝叫她干了。

葛丽丝做老师,作息规律,以往从来不陪同鲁克夜间的聚餐,这是头一回,她被桩仔整得很难堪。

拉拉扯扯疯疯癫癫在乐人聚餐上太正常了,但葛丽丝受不了,鲁克跟葛丽丝换座,夹在桩仔和葛丽丝中间,桩仔借酒装疯依然把头伸出来说些调戏葛丽丝的话。

那天半夜桩仔回家,过马路时被撞死了。

桩仔的死鲁克只当是巧合。但接下来就诡异了。

乐场一个忠实主顾,有几回带过来一个朋友,叫老忠,老忠某天单独来找鲁克,让他跟葛丽丝分手,别再往来。鲁克心想有病啊,你又不是我妈,我女朋友好不好跟你有神马关系。鲁克以为老忠也是歧视葛丽丝不会说话以及那些旧闻。

老忠有灵眼,看得到跟在葛丽丝身边的玄。但老忠没有驱魔力,他还是小忠的时候,看到魂灵就说给别人听,家人以为他精神坏了,带他去治,后来他便不敢说自己能看到魂灵。

老忠只叫鲁克与葛丽丝分手,没有说原因。

玄把老忠吊死了。


2021.03.12

学校里有个甄老师,女,四十多岁,自打葛丽丝来校执教后便看不惯她,当初校长器重并火线提拔葛丽丝,让甄老师妒火中烧,葛楚沙发风波后,葛丽丝沉寂,甄老师舒服了很多,校长把抛头露面的工作重新交给甄老师。甄老师跟校长说干不了几年我要退休了,您准备一直让我在教务处呆着?校长便运作一番,让甄老师升至副校。

甄老师升职后总挑葛丽丝的茬,并给她安排一堆可有可无的任务。葛丽丝跟艳宜和葛晓光抱怨,艳宜叫葛丽丝圆滑些,多拍拍马屁,然而效果不明显。

鲁克有一阵见不着葛丽丝,葛丽丝讲了甄老师其人,说自从甄老师升官,自己连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蹊跷的是意气风发的甄老师自杀了,毫无征兆。葛丽丝不用再没完没了地加班,但鲁克听完甄老师的死法,感到毛骨悚然。

下班后甄老师在学校厕所隔间里割腕,血顺着尿池流光,尸体斜靠在坑位边上。

Lulu Live House的看门大叔鹏叔是个光棍,情路坎坷,总是掏心掏肺地爱上某个女人,总是被女人骗、甩,人财两空,到头来一无所有,依然光棍一条。鹏叔来Lulu Live House上班后不知从哪又找到个姘头,这女人在老家有老公和孩子,鹏叔不在乎,女人常来Lulu Live House过夜,鲁克不忍心阻止,跟鹏叔定了规则,不许女人碰乐场内任何设施,不许女人营业时间出现在乐场。后来女人让鹏叔说情,叫鲁克给她一份工作,这样就可以天天跟鹏叔呆在一处,乐场本来有一个保洁阿姨,既要负责乐场卫生还要帮鲁克收拾卧室,工作繁重了些,随着Lulu Live House越来越出名,观众越来越多,平时还好,演出日一个保洁已经不够用,鲁克便同意了鹏叔的恳求,女人辞了外面的钟点工工作,来Lulu Live House做保洁。这女人不是盏省油的灯,爱搬弄是非,还瞧不起葛丽丝,说鲁克鬼迷心窍,放着那么多正常姑娘不要,找个不会人话的狐狸精,说来Lulu Live House的姑娘哪个不会唱不会跳,就她葛丽丝凭一身狐媚功夫,把鲁克整得五迷三道,不是见了鬼?…

话传到鲁克耳朵里,鲁克还没想好怎么打发这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女人便失踪了。女人的老公一直联系不上女人,到处找,来Lulu Live House找,后来警察也来盘问鹏叔,鹏叔伤心不已,为了自证清白,让警察调监控慢慢查。


2021.03.13

监控显示女人最后一次离开Lulu Live House没再回来过,鹏叔除了去旁边的便利店买香烟,以及每天站在Lulu Live House门外抽烟,没离开过Lulu Live House,他的行动范围都在探头之下。

鹏叔解除嫌疑,鲁克却心绪不宁,每个倒了霉的人似乎都有冒犯葛丽丝的行为,他把失踪女人,老忠,桩仔,从未谋面的甄老师都盘了一遍。鲁克把葛丽丝来Lulu Live House的监控调出来看,没发现异常,但是葛丽丝来Lulu Live House最初四回,Lulu Live House都出现电路故障,之后电路又没再爆过,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灵异。

周末葛丽丝来Lulu Live House,鲁克偷偷观察葛丽丝,没几分钟便消除怀疑,葛丽丝的性格太简单了,任何心思都瞒不过鲁克的眼睛,她的高兴和不高兴、抗拒和欲望、爱与恨都会写在脸上,这也是鲁克越来越“五迷三道”的原因,哥们儿总说女人多难缠难哄,葛丽丝不,她不会让鲁克感到心累,空时主动来陪伴他,他忙时她乖乖地在角落里看着他,她从来不会耍小脾气折磨人。

然而葛丽丝不在时,鲁克独自躺在床上又忍不住胡想,这一切太离奇了,每条人命都与葛丽丝脱不了关系。鲁克又把监控调出来看,他发现好多次葛晓光来接葛丽丝时,会到Lulu Live House悄悄观察一下,甚至在暗处盯着鲁克,鲁克浑然不觉。

鲁克重新搜索楚丰华案调查通告和案情复原文章, 文章写葛晓光抵达死亡客厅后,打120和110。

为什么不是葛丽丝或司机,而是葛晓光报警?莫非楚丰华在葛晓光到了之后才“猝死”?

鲁克将葛丽丝排出嫌疑,像个编剧那样把葛晓光假设成披着警察身份的心理扭曲护女杀人的魔头。

鲁克想起葛晓光对他说的:“始乱终弃的话,我会叫你尝尝后果”。

鲁克不寒而栗。

鲁克租了一辆车跟踪葛晓光,葛晓光早上骑着电动车去上班,一整天未出警局,下班后骑电动车回家,在小区对面的超市里买菜,买好菜进了小区。

鲁克拿出手机刷新闻,突然葛晓光来敲玻璃,鲁克惊得手机掉到腿上,他回过神来打开窗,葛晓光说你小子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鲁克说,呃,嗯…我来找丝儿,找葛老师。葛晓光说你找葛老师跟着我干嘛,鲁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葛晓光说她还没下班,鲁克说那我去学校找她。葛晓光看了下表,说,把她接回来,你也上来,一块吃饭。

葛晓光拎着菜又进了小区。

鲁克问哥们儿上丈人家该带什么,哥们儿说烟、酒。

那天是鲁克第一次去葛丽丝家,因为葛晓光凶巴巴的,鲁克每回送葛丽丝回来都不敢上楼。

艳宜对鲁克挺满意,客客气气和蔼亲切,葛晓光看似严肃,实则也有小男人的一面,做饭刷碗他全包,问了一些鲁克工作方面的事,还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把鲁克问住了,鲁克说等乐场运营上了正轨,还想搞个更大的户外场地,等有头绪了,才有时间结婚。葛晓光说结婚就领个证办个酒的事要多少时间。鲁克说,照顾家庭需要时间,他不敢讲的是,我可没功夫跟你一样买菜做饭刷碗。

鲁克白花一天时间,看不出来葛晓光是不是杀人魔,只觉得他事业上没有大志向,对家庭却称得上好男人,表面上凶,其实心细,温和。

天天跟踪的话没时间,再说葛晓光是警察,他有反侦察能力,鲁克打消了继续查葛晓光的冲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刚开始鲁克父母反对鲁克和葛丽丝在一起,老给他说哪个医生家女儿很好很好,应该见见,或者哪个朋友给你介绍了一姑娘,要见见,鲁克父母总琢磨着撮合一个医生儿媳,鲁克反驳都不屑于反驳,就当没听见,老两口看儿子真心喜欢葛丽丝,只能放弃抵抗,投降后又开始催婚,老太婆说早点生个小孩,我帮你们带。

鲁克说我不要小孩。鲁克从小喜欢音乐,但打小爹娘就指望把他培养成医生,音乐陶冶情操,玩玩可以,哪能当职业。鲁克少年时代没少跟父母别扭,他把那些往事怼他妈,说我不要小孩,要的话也不给你带。

原先所有人都不看好鲁葛恋情,鲁克硬拗着要跟葛丽丝恋爱,当双方家长都催婚的时候,他却怂了,毕竟成家和恋爱不同,家庭关系的处理,家庭责任,都耗精力,鲁克的心思还在事业上,音乐上,他不想背上这些琐碎的责任,他觉得自己做不来居家男人。

连着出现死人的事后,鲁克甚至想,是不是该离葛家远点,可每回见到葛丽丝,鲁克又狠不下心。

葛丽丝就像个孩子,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鲁克的依恋,她爱鲁克,让鲁克放不下,让他纠结。


2021.03.14

鲁克假意了解未来老丈人的脾气喜好,跟老丈人搞好关系,向葛丽丝打听葛晓光。葛丽丝讲,葛晓光喜欢给她和妈妈讲案子,各种各样的案子,但他自己没有故事。

妈妈是老师,白天工作晚上回家还得批改作业备课,爸爸就把家务全包了,爸爸下班后、休息天从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出去瞎混瞎玩,都是围着灶台围着老婆孩子转,葛丽丝毕业后也做了老师,所以爸爸这一辈子都是家庭妇男,工作上他认为不争不抢不出风头尽好本份就能保平安,爸爸就是个普通警察。

鲁克对葛晓光保留一份警觉,他又设想另一个可能,会不会与灵异有关?难道葛丽丝身体里附带着凶灵。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无防,鲁克抽空带葛丽丝去金山寺玩了一天,还去茅山道观玩了一天,葛丽丝在这些场所长驱直入,面对高大的佛像圣像充满好奇和赞叹,与常人无异。

鲁克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太多疑,多疑到犯蠢,世上怎么会有鬼。

生活恢复太平,不再有人失踪或横死,鲁克回到与葛丽丝心无嫌隙的甜蜜时光。

葛晓光老家在本省的Y市,与W市一江之隔,老家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葛晓光父亲已去世,老母亲还在,随弟弟家生活。

老母亲病危,葛晓光带着艳宜和葛丽丝直奔Y市,到了那边,老母亲又缓过神志。住了一晚,葛晓光让葛丽丝先回家,他和艳宜留下,这么多年母亲一直由弟弟弟媳照顾,葛晓光心有愧疚,他怕再不尽孝就迟了,艳宜因为经历过失亲之痛,她理解葛晓光,也请了假一块陪床。

葛丽丝回家后,鲁克说难得你爸妈不在家,你今天来我这过夜呗。葛丽丝说马上放寒假了工作超多,我明天要早起,不去。鲁克说那我去你家。葛丽丝起初不肯,鲁克软磨硬泡,葛丽丝只好答应,鲁克带着安全套和枕头兴奋地去葛丽丝家。鲁克用陌生枕头会失眠,从小的怪毛病,外出过夜必须带着自己的枕头。

第一晚只顾着忙活肌肤之亲,第二晚鲁克又来,他在葛丽丝家里到处转、看,艳宜葛晓光的房间里挂着一张旧照片,鲁克问是谁,葛丽丝讲,我外公和我,那年我8岁,那年腊月里外公喝毒药自杀了。

鲁克懵在那里。葛丽丝告诉鲁克,外公是个驱魔人。鲁克更懵了。

葛丽丝把外公艳桥的许多故事讲给鲁克,鲁克怀疑故事的真实性,葛丽丝打开艳宜的宝藏抽屉,拿出那本手抄驱魔令。驱魔令比十年前又陈旧了一些些。

和那回教雯雯那样,葛丽丝描述驱魔令的神力,并把前几页的生僻字在便利本上标出谐音。

鲁克觉得有趣,念出驱魔律①养,念完后鬼使神差般,又流利地念出②扶、③驯律令,气氛悚然,葛丽丝赶忙合上驱魔令,不许鲁克再念,鲁克说干嘛了,葛丽丝讲敬畏神灵,再念会闯祸的。她把驱魔令锁回抽屉。

当①养②扶③驯并出之时,玄的魂魄被解锁,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玄,魂魄出窍,飞离他顶了16年的羊头。


2021.03.15

这儿请允许我更正一下鬼片给人们造成的误解。倘若鬼魂可以任意自由附身,那么人间、生物界岂不是处处鬼怪飘零,鬼怪比活人多?好好的一个人比如你比如我走在路上就被魂灵附体?

太阳地球月亮有旋转轨迹,万事万物都有法则,灵界也有规矩。魂灵不可以随随便便出入任何生物的驱壳,有的魂灵永远停在石头里,有的能够化身植物花朵而终结,有的魂灵最后一程在动物体内,从此只能徘徊于低等动物,极少数集天地灵气的魂灵才能修炼成人,假如这样的魂灵不老实,随意附体,亿万年的积分会消亡衰退,退回低等生物级层,或者被驱魔人封印。

魂灵每一次改换宿主都须遵循机缘年限。

魂魄解锁后的玄来到街头,他愉悦,恍惚,看到流浪狗,看到夜归的女子,看到保安,都好想依附到它她他们身上,但他不敢让修炼亿万年的灵力衰退,他的下一个躯壳是葛丽丝。16年前玄在羊头里和葛丽丝四目相对时,机缘便注定。

玄在树丛间让魂灵飞出羊头,在树叶中斗转,玄在空旷的草地上让魂灵飞升上天,像放风筝。

玩了一会他收回魂魄,回到家里,在葛丽丝床前看她和鲁克欢爱。

葛丽丝还是木里木气不懂撩拔男人,她总是被动地躺着,羞羞答答,全凭鲁克吭吭哧哧操弄。

玄一度出于好奇,专门观看人间各式各样的性爱场面,目睹人类不以生殖为目的的交配,可以有多快乐颠狂,可以有多变态凶残,他曾压不住怒火杀过几个虐奸女性孩童的人渣,后来发现管不过来,便不再观看人类性事。

床前的玄,想着自己占据葛丽丝后,要让这副肉身妖娆起来,享受她的容貌她绝色的躯体本应享有的快感。

然而魂魄解锁后的玄望着唾手可得的肉身又犯犹豫,相伴并保护葛丽丝十多年,此刻他发现自己已有人类情感,他不舍。

附体于葛丽丝,意味着必须杀死真正的葛丽丝。自己这么多年为了让葛丽丝安全活着而数度残杀,如今却要攫取她的性命,荒诞吗?悖论吗?

第三天葛丽丝不允许鲁克来家,奶奶在医院病重中,自己却和鲁克夜夜尽欢,她说太不像话了。

几天后葛丽丝的奶奶病逝,葛丽丝赶往Y市。

最近有个叫阿杨的女人在纠缠鲁克。阿杨和另一姑娘组了一个组合,在一些酒吧夜店唱歌,有时也接婚典、庆生之类的宴会表演,业务不稳定。阿杨想来鲁克的乐场驻唱,鲁克看不上她们,Lulu Live House合作的都是创作乐队,他们有自己的作品和风格,观众也是奔着Lulu Live House对流行音乐的专注而来,像阿杨这种只会翻唱模仿,再搔首弄姿以低俗辣舞博眼球的所谓组合,与Lulu Live House格调严重不符。

鲁克多次婉言相拒,还劝阿杨带着姐妹去参加综艺海选,前途比小小的Lulu Live House广阔,阿杨说早就参加过,被筛出来了。

阿杨不依不饶,晚上又来乐场等鲁克,工作人员都走了,她还跟着鲁克,鲁克很累,没法回卧室休息,在楼上接待室劝阿杨。

阿杨猛然脱了外套坐到鲁克身上,把鲁克的手抓起来塞到她衣服里面,她把着鲁克的手将厚实的胸罩往上顶,两只乳房弹出,她摁着鲁克的手揉挫自己的乳房,屁股和腰肢在鲁克腿上扭动,逐渐逼向鲁克的腹下,另一只手已经去拽鲁克的裤拉链。

Lulu Live House的名气还仅限于本城,周边城市只有发烧友慕名而来,鲁克没想到阿杨为了来Lulu Live House唱歌竟会爬上身来,至于吗?

鲁克经不住这招霸王拔鸡,他差点就挺起来了,好在视Lulu Live House为命,理智战胜了鸡鸡蛋蛋,他挣脱手把阿杨抡到旁边的座椅里,起身去桌上拿对讲机叫鹏叔上楼来。

阿杨枯瘦,浓妆,指尖因为抽烟而泛黄,发型时尚,香水扑鼻,她有着属于舞台的,艳俗却又酷酷的性感,鲁克脑子里闪过葛丽丝,阿杨和葛丽丝是相去甚远的两种类型。鲁克庆幸自己为Lulu Live House守住底线,要不是阿杨纯粹为交易而来,鲁克恐怕抵挡不了女人如此火辣的攻势。

鲁克一直以来鄙视乱性的男男女女,而今晚,他差一点就踏入被自己鄙视的那个圈圈。

鹏叔其实在监控里都看到了,他也为鲁克捏把汗,鲁克自视非凡夫俗子,他的洁癖在乐圈如一股清流,鲁克对葛丽丝情有独钟也是乐圈的怪谈,鹏叔心想这下才子佳人金童玉女的童话要玩完了,他竟然管闲事似地惋惜起来,当鲁克把阿杨摔到一边去的时候,鹏叔下意识喊了一声“好!”。

鹏叔噔噔噔地上楼去把阿杨请下来送出门。

就在葛晓光处理完老母亲后事,带艳宜葛丽丝回W城的当晚,鲁克在朋友圈看到阿杨的死讯。

阿杨在健身会所的泳池溺亡。


2021.03.16

阿杨自己潜入水底后溺亡,非他杀。

鲁克再次萌生远离葛家的想法。

鲁克和荆其说,想分手。荆其很惊讶,问为什么?腻了?不喜欢了?

鲁克只说没有,他不便于说周围一系列的死亡事件疑似都与葛丽丝有关,他不想让无关者卷入其中。

荆其又问,那为啥?鲁克不答。荆其说亏我还给你牵线,她现在对你死心塌地你看不见吗?哥们你不厚道。

鲁克说我都知道,所以为难,没处说,只能找你聊聊。

鲁克低着头沉默。

荆其说,我劝你别这么干,像葛丽丝这么好看的女人,除了不会说话她哪都不赖,你甩了她,还会有别人追她,到时候,她给别的男人睡,很可能还是个庸俗不堪的贱男人,猥琐有钱的老头啥的,你舍不舍得?就问你舍不舍得?

鲁克嘟囔道,我再想想吧。

玄开始有意无意地现形片刻,让葛丽丝看到自己。

一开始葛丽丝没在意。遇过几次后,她便狐疑,羊头男孩的身影,冷不丁会在远处或人群闪过。

葛丽丝告诉鲁克,鲁克说要么小孩子玩cosplay,要么你幻视。寒假鲁克没空陪葛丽丝。最近外省有一个叫库勃的乐队忽然火遍全网,鲁克抱着试试的态度邀请库勃来Lulu Live House演出,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不过新晋网红乐队已然有了大伽派头,提一堆要求,从宣传力度到乐场音响设施到住宿条件,开了张详细单子。鲁克忙活好一阵,把库勃作为春节后首场开年盛会置办。

演出很成功,Lulu Live House爆满,场外也挤满年轻人,因为大门对面就是风华商业休闲广场,很多逛街市民看到Lulu Live House里外水泄不通,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鲁克很得意,设想已久的创办户外大型乐场的理想,又增加了信心。

演出谢幕时,葛丽丝和鲁克站在舞台下,库勃主唱把他两拉上舞台,说感谢Lulu Live House的老板鲁克先生,期待我们在这里再次相见。主唱搂着鲁克让观众拍照,又搂着葛丽丝让观众拍照。

夜间聚餐,主唱跟鲁克说,老板娘真是个好模子,你别藏着,我找朋友给她拓展拓展,出道吧。鲁克尴尬地说,不用不用,她是聋哑老师。库勃成员这时才看到葛丽丝头发半遮的助听器,他们原以为她带的是蓝牙耳机。

库勃主唱搂着葛丽丝的照片和视频在网上疯传,粉丝一度以为葛丽丝是他的女友,在场观众留言辟谣,说这个美女是W市Lulu Live House的老板娘,顺带带火了Lulu Live House,鲁克反而无人提及。

库勃演出后Lulu Live House才正式放假,鲁克终于有时间休息,葛丽丝也还在寒假假期。鲁克在哥们儿群问周边有没有人少的景点,哥们推荐了几处,鲁克选了新开发不久的经山水库,并向葛晓光和艳宜申请,带葛丽丝去玩两天。

鲁克盘算着跟葛丽丝好好谈谈,他不想结婚,或许可以让葛丽丝主动分手,也或许葛丽丝向她父母转达鲁克不想结婚的意思后,她的父母会要求她主动分手。这样鲁克就没那么大的亏欠感了。

然而两个人在一起时,鲁克想起荆其的话,把自己深爱的女人放手给别的男人?这一点让鲁克太纠结了。

似乎上天也不愿鲁克丢开葛丽丝,在经山水库经历一场意外落水后,葛丽丝死里逃生,性情忽变,她不再像以往那样羞怯木讷,不再像个孩子,妖精附体一般,她有了女人味,会撩会撒娇会哄骗,鲁克被葛丽丝粘住,他打消了分手的念头。

纷扰抛开,管他呢。爱就爱,好好爱吧。


(读到这里如果忘了葛丽丝落水情节,可以回看2021.2.18~2021.2.24)

2021.03.17

玄与荆其的想法一样,不能把葛丽丝丢给那些平庸猥琐的男人,也不能让鲁克落入艳俗虚荣的女人手中。得知鲁克决定斩断情缘,玄只能替代葛丽丝去挽回鲁克。

艳桥说“教葛丽丝事事恬淡,不要张扬”,再一次被印证,葛丽丝的绯闻乌龙在网上被转载谈论后便命丧经山水库,归来的是玄,占据葛丽丝肉身的玄,我们依然叫她葛丽丝吧。

结束游玩,重生的葛丽丝随鲁克回到市里,她和鲁克一起住在乐场。白天趁葛晓光艳宜不在家,她回家草草收拾一些衣物带到Lulu Live House,与鲁克正式同居。

艳宜来找葛丽丝,葛丽丝总是不见人影。葛丽丝现在拥有的是玄的魂魄,喜欢到处游荡,晚上才来乐场睡觉。艳宜非常生气,她给葛丽丝发消息,问为什么出去旅行一趟回来连娘老子都不见。葛丽丝回复,我不是你女儿了,要见我,你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

葛晓光来找葛丽丝也找不着。

艳宜的项链挂着那枚辟邪的银戒。艳宜开始反复琢磨葛丽丝发来的消息,想起儿时父亲艳桥讲述的魂灵附体,以及祖上驱魔的故事。艳宜把泛黄的驱魔律令打开,跟葛晓光解说每一条律令的功力效用,她说假如丽被魂灵附体,要以⑤击才可以把魂灵驱赶出来,但是从⑤至⑨的律令必须有驱魔力的巫师才能操作,要施以符咒法术。

艳宜只会念律令而不会法术。

葛晓光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神神叼叼的玩意,如今的探头遍布大街小巷,就从没照到过鬼,世上的魔鬼都是人,大活人。

艳宜仍忧心忡忡,葛晓光说,鲁克讲的,丽晚上掉湖里了,湖水很冰,她冻坏了,上来后神志有点混乱,他还叫我耐心点,给丽一段恢复时间,等她好了他会送她回来。

开学后,葛丽丝变了个人,课堂气氛比原来欢快,偶尔还变些小魔术给孩子们看,孩子们都喜欢她。

她爱在外面闲逛,爱跑步,爱去书店,周末爱去西山凹爬山,在乐场时,她喜欢拨弄乐器,鲁克睡前弹钢琴,葛丽丝缠着他让他教,她学得非常快,超于常人。

夜夜羞羞,葛丽丝常常主动,她的皮肤自打从经山水库出来后莹莹泛光,柔润微凉。鲁克后来投降,说你还是回你家去吧,这样下去我要被你掏空了,早晚变成一只软脚虾。但是鲁克发现不论晚上如何折腾,被葛丽丝折腾到精疲力竭,第二天起床他仍能精神焕发,葛丽丝赋予他循环再生的精力。

大半个月见不着女儿,艳宜把项链摘了,去学校找葛丽丝。

两人用手语交流,葛丽丝让艳宜回想一下艳桥死的那晚。

葛丽丝:你还记得那个祭台上的羊头吗?

艳宜摇摇头。

葛丽丝:你爸把我封在那个羊头里20年,现在我提前出来了。

艳宜脸上的疑惑和恐惧渐渐加剧。

葛丽丝:你爸服毒后做最后一场法事,就是叫我留你和你女儿全尸。现在我在你女儿的身体里,我会让她的身体幸福快乐。你不要再来管我,应你爸爸的请求,以及为了丽,我可以放过你。

艳宜记起艳桥死的那晚,两次在祭台前施法,此刻她才明白爸爸不是在祭祖,而是对着祭品→一颗灵羊的头颅施咒,爸爸是真正的驱魔人,他不是人们所说的装神弄鬼。

原来爸爸服毒是为换取女儿和外孙女的性命。

艳宜开始哭泣,她盯着葛丽丝脱口而出⑤击律令,越念越快。葛丽丝惊恐地逃走。

魂灵依然在葛丽丝体内,艳宜不会法术,⑤击律令对玄并无驱逐实效。

逃走的葛丽丝没有回Lulu Live House过夜,鲁克联系不上她。

艳宜没跟葛晓光说,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玄幻又残酷的现实。

第二晚葛晓光在单位值班,葛丽丝回家关牢门窗,打开煤气。

艳桥的最后一场驱魔仪式,他以自身终结祈求玄饶过艳宜和葛丽丝,“哪怕将来仍有惩罚降临,请降低痛苦,留她们全尸”。

玄应允艳桥,葛丽丝和艳宜都没有承受痛苦。

艳宜在睡梦中吸入煤气安然死去。


2021.03.18

艳宜的丧事,葛丽丝总是远远躲着葛晓光。

葛晓光悲痛欲绝。艳宜死后,葛晓光老了很多。葛丽丝给葛晓光发消息让他换房子,葛晓光不同意,房子里保留了关于艳宜的一切。葛丽丝又说,你和妈妈的银戒,还有妈妈抽屉里那堆祖传古董,都不吉利,爸你扔了吧,否则,以后咱家还要出事。葛晓光不肯,葛丽丝说,你不扔我就不回去看你。葛晓光只好把自己的银戒艳宜的项链以及宝藏抽屉里的物件通通打包放到单位,锁起来,跟葛丽丝说已经扔了,葛丽丝便常带鲁克回来陪葛晓光。

葛晓光郁郁寡欢,无法从丧妻之痛中走出。葛丽丝看不下去,某天她单独回家,葛晓光做了她最爱吃的蹄膀萝卜汤,秧草鳝丝。葛丽丝和葛晓光一块喝酒,他们俩用手语交谈。

葛丽丝说爸你知道妈妈名字里的玄机吗?

“宜”,下面的“且”是男根,宝盖头是罩,这里含着一个情咒,妈妈出生后,取名的那一刻外公就已经为她种下情咒。你被妈妈选中,注定一辈子逃不脱情咒,或者说,不管妈妈嫁给谁,娶她的男人都会对她一生忠诚,俯首帖耳,永远走不出那个罩。

葛晓光说,丽,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葛丽丝说爸,你对妈的感情并不是真爱,你是被巫咒控制了,别再为她难过,你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葛晓光打断道,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无情,你一点都不为妈妈难过?

葛丽丝又说,爸,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出去试试。你在别的女人身上是无法勃起的。

葛晓光愤怒地把酒杯砘向桌子,喊道,放肆!

葛晓光是玄所见的难得的真善之人,艳宜对葛丽丝严格,给她制造种种压力,要她努力要求她比其他正常的孩子出色。而另一边葛晓光总是偷偷地给葛丽丝减压松绑,在葛丽丝少儿时代,带她吃好吃的带她游戏玩耍的,总是葛晓光。在人间,葛晓光是玄不愿意伤害的人,他假装自己还是原来的葛丽丝,还是葛晓光宠爱的女儿,仍喊他爸爸。

从葛丽丝的美貌可以判断艳宜的基因优势。艳宜也是美人,年轻的葛晓光认识并娶到艳宜后很自豪,同事上级哪怕局长的老婆,哪个都不及艳宜漂亮,葛晓光幸福而满足,“一生忠诚,俯首帖耳”,确实是葛晓光对待爱妻的态度。葛丽丝失聪后,葛晓光曾对艳桥老两口产生恨意,不过很快又打消了恨,孩子体弱多病,不是正在生病就是快要生病,葛晓光自己的父母先后给他姐姐和弟弟带小孩,葛丽丝只能交给艳宜的父母照看,老两口没少遭罪,葛丽丝上小学才回到城里和艳宜葛晓光一块生活,自此葛晓光对待工作便佛系了,把重心放在老婆孩子身上。

这一切都是葛晓光心甘情愿,到头来女儿告诉他,是情咒作祟。葛晓光由不信到隐隐地怀疑人生,常常独自喝酒到深夜。

某天酒后他去附近的小超市敲门,没人回应,他打电话给老板娘。老板娘罗敏芝已经在里间睡下,接了电话来给葛晓光开门。

葛丽丝刚上小学,葛晓光为了艳宜和女儿上学方便,换了房子,搬到离学校近的小区。当时附近只有罗敏芝一家超市,葛晓光都在她家买东西,有时做着饭没酱油没醋什么的,身上还系着围裙就跑罗敏芝家来买。罗敏芝年轻时离异,她喜欢葛晓光,觉得他是个好男人,工作好又顾家,葛晓光心里有数,但他没理会罗敏芝的频频秋波嘘寒问暖,罗敏芝后来找过两个男友,一个不如一个干脆一直单身,专心做生意把儿子带大供上大学。后来街上又开了一家大超市以及便利店,罗敏芝的老店相形见绌,葛晓光照顾她生意,依然常来买她的东西。艳宜死后,罗敏芝每次看葛晓光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一开始罗敏芝搞不懂葛晓光半夜来敲门是买什么重要东西,葛晓光进店后拉下卷帘门,朝里间走,罗敏芝便明白了,心想这男人没了老婆,终于耐不住寂寞来找我来了。

超市里间有卧室厨房卫生间,拥挤简陋但是挺干净,罗敏芝很节省,准备等儿子毕业后讨老婆再给他买套房子。

今晚是葛晓光第一次踏进里屋,罗敏芝跟在身后,葛晓光看看四周,看看床,被窝里似乎还有罗敏芝热乎乎的香气。

葛晓光回头抱住罗敏芝,罗敏芝当即就酥麻了,葛晓光将她转过去,把她的上半身摁到床上,两腿立在床下,屁股高高撅着,葛晓光从后面趴到罗敏芝的身上环住她抚摸她大而松驰的胸部。

葛晓光把罗敏芝的睡裤内裤一道褪下,再解开自己的裤子褪下,阳具蔫不啦几,葛晓光捏着这截腌黄瓜似的东西往罗敏芝白净肉乎的屁股上、阴户间磨蹭,罗敏芝发出浅浅的呻吟。磨来蹭去愣是没用,葛晓光又附身去抓握罗敏芝的胸,蔫瓜儿继续贴在她的臀上磨唧。

努力半天,葛晓光松开罗敏芝,罗敏芝转过身坐在床沿,渴望并且不解地仰视葛晓光,葛晓光捞上裤子拉上拉链扣上皮带,说,我不能勃起,说完转身离开。

艳桥给葛丽丝取的名字也含着情咒,所以当初他不同意艳宜葛晓光给葛丽丝改名。情咒在“丝”,鲁克将会被葛丽丝缠绕,束缚,欲罢不能,休想挣脱。

艳宜的死,鲁克也怀疑与葛丽丝有关,但是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哪怕葛丽丝是杀人魔本魔,他也要她,晚上,离了自己的枕头和葛丽丝,他都没法入睡。


2021.03.19

葛丽丝本意为葛晓光消除低落情绪,才说了情咒的事,她没完全懂得人类性情,葛晓光相信了情咒,痛苦和孤独反而加剧。

葛丽丝于心不忍,搬回葛家,她学着做家务想照顾葛晓光,可是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干不好,葛晓光说你回来我就很高兴了,还是我来做饭吧。

鲁克求葛丽丝去乐场过夜,葛丽丝说不,要陪老爸走出阴霾期。分开几天,鲁克夜里结束工作后悄摸摸来,在葛丽丝屋里睡。

葛晓光默认了鲁克上门,两个年轻人在家让他觉得家又像家了。

鲁克妈妈醋劲大发,说有了老婆忘了娘,自己家不回,倒插门去了。她开始为鲁克谋划,叫他和葛丽丝结婚生小孩,假如不回来住就另买套房子做婚房,反正不同意小两口住葛家。

鲁克原先的琴行赢利投到了Lulu Live House,Lulu Live House刚刚赢利,他准备攒钱筹备经纪公司搞户外乐场,住哪不是住,他没有买房的念头。

鲁克问葛丽丝暂时不买房也不结婚行不行,葛丽丝表示:随你。

鲁妈不好来葛家,便去学校找葛丽丝,叫葛丽丝别一直这么悬着,假如都不想结婚还不如分手各自重找对象。可施威无效,鲁妈开始天天给葛丽丝发些做女人做妻子做母亲的鸡汤说教文,葛丽丝被搞烦了,把鲁爸在外面轧姘头的事全抖给她,说,你教别人怎么做女人,先管好自己老公好吗。

玄是明白的,结婚不是关键,因为葛丽丝的缺陷,鲁妈鲁爸始终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儿子,即便结了婚鲁妈还是会为难葛丽丝。

鲁爸在医院有一个相好,因双方都有家庭,又在同一医院工作,很多年了都极为隐秘没人知道。现在那个相好人老珠黄,鲁爸失去意味,渐渐冷淡不再来往。鲁爸精力充沛,已经为退休后找好出路,准备去私立小医院再干些年,连小情人都找好了,是私立医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医生。

葛丽丝给鲁妈透露些线索,教她查鲁爸的开房记录和购物转帐记录。

鲁爸定期去乡镇卫生院坐诊,晚上一般会有当地院方或私人安排的饭局,饭局是中国特色。鲁爸总说喝了酒,在镇上住一宿再回来,然而鲁妈查到死老头子开房全是在市里。

购物转帐记录只查一年就翻出一堆烂事,有高档化妆品和名牌内衣店的付款记录。

鲁妈如五雷轰顶,想到年轻时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远离父母亲人远离家乡,到头来30年的婚姻怕是已经被绿了20多年,要疯了。

鲁妈无暇管葛丽丝鲁克,跟鲁爸分房睡,天天跟鲁爸干仗,老相好小情人都现了形,几家子没得安宁。

鲁爸家里家外颜面扫地,忍痛跟小情人结束忘年恋,鲁妈不罢休,天天查手机盯梢。

小情人的丈夫咽不下这口恶气,一天晚上在僻静处大马路上逼停鲁爸,把车砸了,把人拖下来胖揍一顿。

不见得出轨的男人就都是坏人,鲁爸只是多情了些,人还是斯文人,带着伤歇了两天,没能想开,服安眠药自杀了。

鲁爸是真自杀,不是葛丽丝干的,可鲁克无法接受父母间的变故。

鲁克问葛丽丝怎么会知道鲁爸的这些事,为什么要去告诉鲁妈……葛丽丝说不作不死。

鲁克搬回乐场,跟葛丽丝分手。


2021.03.20

鲁克疯狂投入工作,创办经纪公司户外乐场,邀请知名乐队。事业的忙碌并未冲淡鲁克的苦闷,他想葛丽丝却又病态地扼制自己的感情。非寻常的经历以及奋斗让鲁克成熟,他的外形增添干练、沧桑感,这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可一旦有女人示好,他的眼神在警告对方:离老子远点!

每回演出盛况,他都想象葛丽丝悄无声息站在她身边,分享他的胜利喜悦,但葛丽丝从来不来。他在人群中搜索,一次又一次。

葛丽丝有人追,葛晓光有时也会讲,谁谁谁想见见你,葛丽丝不见。父女俩都有人说媒,有人约,他两心如死水,各自上班,一块生活。

鲁克终于说服自己原谅葛丽丝,给她发消息求复合,葛丽丝把信息删了,将鲁克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

过了一阵,鲁克叫荆其帮忙联系葛丽丝,荆其秒回了个白眼。

过了一阵,鲁克去找葛晓光,求葛晓光说服葛丽丝复合。

葛晓光说,我小时候上学每天要经过初中校门外的那条路。初中校门外开小店的老板家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因为小儿麻痹症两腿畸形,我上小学时,她还是个少女,天天坐在小店门口,我上初中,她已成年,天天坐在小店门口,我上高中,她还是天天坐在小店门口。我成家后回老家,仍然看到她那样坐着。人长得挺好,走路需要拄拐,不上学,不嫁人,偶尔帮老板娘择择菜。说媒的都会被老板劝走。我以前一直不理解老板为什么不让她出嫁。现在懂了,他那个女儿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嫁出去了,怕是得把各种人生的苦都尝个遍。……老板夫妇养她一辈子。

我女儿漂亮,脾气又好,跟你恋爱、分手后,我就跟小店老板一样的想法了,不叫她嫁人。你有你妈疼,我女儿也有爸爸疼。

她跟了你,你要她时要,不要了突然就不要,还有你那个妈,有没有给过我女儿好脸色?

过了一阵,葛丽丝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只最新款的手机,开屏写着:

“记得下暴雨那天吗?你说你不会变心。

我说我要是变心了,你要不择手段地把我留在你身边。”

新手机图库里存着所有的葛丽丝的照片,葛丽丝给鲁克发过的,鲁克给葛丽丝拍过的,还有他们的合影,从刚认识到分开前,好看的丑的,全在。

鲁克依然会在演出时搜索葛丽丝的身影,依然落寞失望。

某天夜晚,葛丽丝站在鲁克旁边,鲁克没察觉,转头时似乎看到了她,心通通地跳跃起来,再转过头,确认是葛丽丝。

鲁克长长舒了口气,挪一步紧挨住她,两人望着舞台默默听完一支曲子,葛丽丝还像鲁克第一次在Lulu Live House看到的那样,荧荧动人。

鲁克擦去葛丽丝脸上的泪水,抱住她,自己的泪却涌了出来。另一支狂爆的乐曲响起,他们身后人山人海。


2021.03.21

葛晓光说你干嘛还要跟他,别好了伤疤忘了疼。鲁克现在老板做大了,他们鲁家母子不会珍惜你的。

葛丽丝说爸,我和他是分不开的。

鲁克有精神洁癖,假如没有遇到你女儿,他不会被情欲羁绊,他会比现在还要成功。

我的名字也被外公种下了情咒,“丝”就是一张网,鲁克从他动心的那一眼,便已自投罗网。不论我干什么,不论他怎样挣扎,他还会回来。

其实鲁克和你一样,都是可怜人,不能主宰自己的爱情。你们没法逃脱陈艳氏强大的情咒。

身不死,情不灭。

葛晓光问,妈妈知道情咒吗?你是怎么知道情咒的?

葛丽丝讲,妈妈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外公跟外婆说过,那时候我不明白他在讲啥,现在两个情咒都被验证了。


葛晓光私下去找鲁克,叫他控制自己,不要再骚扰葛丽丝。

鲁克说我以后一定对她好,请允许我跟她一起,我马上就可以跟她结婚。

葛晓光说你是中了情咒才会这样,你们不合适,不要勉强了行不行。

鲁克问什么情咒。

葛晓光说难以置信的东西。

鲁克茫然。

葛晓光说小子你听好,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我现在跟你好好说话,你要么别复合,复合了就别变卦,再有下次我把你打到不认识亲妈。

葛晓光把锁在单位的驱魔律令翻出来,将所有生僻字查出注解,反复默读,又买来一堆书研究巫术,在网上搜索巫术,注册渣浪关注一堆法师道长风水先生,每天浏览。

网上这些大师要么鸡汤养生要么疑似骗子,他们跟真正的魂灵、驱魔、情咒亳不沾边。

诡异的是有次葛晓光搜索“巫医”时,跳出来一堆中国画,作者叫圣易。

葛晓光研究封建迷信多了,一看圣易这个名字就觉得像个江湖骗子。葛晓光对艺术不感兴趣,但圣易的画中反反复复出现咒符,只有古老巫术才用的咒符,葛晓光把画中咒符跟巫术、巫医著述中的图像核对,大部分都可以确定是正统巫医符。圣易自称什么当代艺术家,作品里还有骷髅佛像之类唬人的玩意。葛晓光默默观察这个人。

鲁克宣布准备跟葛丽丝结婚,鲁妈不干了,鲁克和葛丽丝分手让鲁妈卸下一个心病,怎么过一年多,又凑一块,还结婚。鲁妈说,你那个死爹花心,你倒相反,一根筋!

作为男方家长,鲁妈总觉得是葛丽丝勾引自家娃,她说,噢,你现在事业做大了,她又回来找你来了?

鲁克说不是,是我找她的。

鲁妈叫起来,她把咱家弄得家破人亡你是疯了吗世上女人死绝了吗你就非她不要?

鲁妈抱着靠垫啜泣。

鲁克从小爱顶撞鲁妈,决定娶葛丽丝后,明白鲁妈的排斥和痛苦,自知有愧,他不再冲撞,总是哄着鲁妈,试图安抚她。

还没做一家人,已经有了严重的婆媳矛盾,难得见次面,鲁妈总故意放脸找茬,葛丽丝不温也不火却顺水推舟激她气她。

鲁妈指望儿子站在自己一边,但鲁克两边不想得罪,和稀泥,导致鲁妈变本加厉。


2021.03.22

一旦谈婚论嫁,家长里短扯皮的事就多,葛晓光强调葛丽丝鲁克婚后还住葛家,以免葛丽丝被鲁妈欺负。

鲁妈如今也孤伶伶一个人,她连这门婚事都不同意,怎会同意儿子婚后住女方家里。鲁妈来找葛晓光吵了一架,葛晓光吵不过亲家老太婆,更担心女儿以后吃亏,他寄希望于解开葛丽丝与鲁克的情咒。

葛晓光给那位艺术家发私信,向他请教巫医咒。圣易不是巫师,他只是把传统文化中特殊的面临被时代淹没的巫元素运用到艺术作品中,他的巫医符知识来自儿时一起学画画的一个师兄。圣易把师兄联系方式发给葛晓光。

巫师的儿子自然延续巫师之职,可是信巫术的人越来越少,末代巫师范成在北方小城文化中心当差,头衔好听,跑退打杂,画技没处使,巫术也没处使。

葛晓光所说的情咒让末代巫师范成产生浓厚兴趣,父亲教过情咒如何破解,却从未有机会施展。范成告假,带着祖传行头大老远从北方赶来W市。

范成特别关照,天机不可泄,我做的任何事,不能让情咒所困的男女双方察觉。

范成在葛晓光家里搞了一场仪式,念咒制符,每个转角处及地贴上符,剩下的烧了,银钵装清水,烧符灰烬放入水中,沿所有墙根边念咒边以手蘸水挥洒。

葛晓光年轻时曾见过艳桥施巫术,比范成的简单神秘,范成这套把式夸张了些。

范成说,现在咱们再去你女婿家里面摆一阵,两方布阵,必然能解开了。

葛晓光说我不去,我跟那老太婆有仇。你跟她讲,你能帮她拆散儿子和女友,她一定会配合,不行再打电话给我,我跟她讲。

范成找到鲁妈家里,说葛晓光让我过来的,来拆散你儿子和女朋友,鲁妈打电话给葛晓光求证,葛晓光说咱俩都不想他们结婚,你就让范大师试试吧,鲁妈便放范成进屋。一开始鲁妈不信,拒绝巫术,范成说你怀疑我,却一点都不怀疑你儿子中了情咒?鲁妈想了想,似乎鲁克对葛丽丝就像中了邪发了魔,鲁妈问,你这套把戏安全吗,你能拆散了他们是好,但他两身体受到什么伤害,就不要做了,我不希望我家再出事。

范成说,目前我还不知道他们的情咒到哪个程度,以葛晓光讲来,施咒的人法力还挺强,所以嘞,有拆不散的可能,但绝不会有人身伤害。若能解开情咒,这对年轻人便不会纠缠对方,互为陌路,各自相安。

鲁妈将信将疑,惊奇地看着范成在家里上演鬼片,作法布阵。

范成讲,找个理由叫你儿子儿媳一块回来过夜。鲁妈说他们不会在这里过夜的,要么叫他们回来吃饭。范成说行,这边吃饭,那边过夜,估计夜过不成就该分手了。

范成又讲,你给我个地方躲着,我看看他两什么情况,有变化再见机行事。

鲁妈打电话叫鲁克带葛丽丝回家吃晚饭,婚纱照,摆酒日子得商量起来了。鲁克一听以为鲁妈终于接受现实,立马应了。

鲁克和葛丽丝踏进鲁家家门那一刻,葛丽丝就看到了巫阵,极为诧异,艳桥死后,再没见过巫师,有灵眼的老忠,也被玄吊死了。

鲁家这个巫阵是对付凡人的,而情咒在身的葛丽丝如今已魂灵寄生,此阵无效。葛丽丝暗自观察屋里动静。


2021.03.23

范成从书房门缝里看到葛丽丝,刹那惊出冷汗,葛丽丝肉身里附了魂灵。

葛丽丝也在不动声色地搜寻他,她知道屋里藏着巫师。对决在所难免,看看谁能压倒谁吧。范成从包里翻出伏魔环,一个巴掌大小的9棱银环,他定神通络,将全身元气输向右手,抓握银环打开门走出书房,银环正对葛丽丝,口中念着范氏伏魔律。

玄快速逃离葛丽丝,葛丽丝瘫倒在地,鲁克蹲下喊丝儿、丝儿,葛丽丝没有呼息,鲁克把葛丽丝抱到沙发上,转身奔向范成。

玄在空中逗留观望,范成急转身体让手中的银环对准玄,大声念咒,一个与银环同样大小的9棱光环飞出银环本体,猛然追玄而去。

鲁妈端着一盆鱼汤刚走出厨房,惊奇地看到一个光环在客厅上空瞬移。

鲁妈养的小狗在客厅里冲着空中的光环奔跑狂叫,玄直直地飞入狗狗体内,光环击向狗狗,玄飞弹出来,狗狗燃作火球倒地。

玄升至高处飞旋,范成大声念咒又推出一个光环再去追玄。

鲁克喊着放手你快放手……,冲到范成跟前争夺范成手中的银环,范成高举右手,以身体抵挡鲁克,鲁克叫喊着把范成拖拽打倒在地。

玄在天花板下绕屋转了几圈,光环越追越紧,玄只能飞向鲁妈身体,光环击入鲁妈体内,玄飞离鲁妈,鲁妈被光环电击倒下,盆子摔地的声音刺耳,磁片汤汁四散飞溅。

鲁克嘶声喊着妈…,奔向鲁妈。

范成爬起来,高声念咒推出第三个光环。

眼下只有鲁克和范成两具肉身可选,范成的肉身自带巫师的护身符,玄不知道自己是否进得去,进去后是否出得来,但是这一刻的本能使玄避开鲁克,玄不想伤他,玄聚集全部灵力飞向范成穿膛而过,光环被引着撞向范成身体,范成再次倒地。

玄在空中停下,幽幽地悬浮,鲁克跪在地上,膝下四周都是鱼、汤汁、瓷片,他抱着鲁妈的头焦急呼喊。

许久,鲁克慢慢安静,放下鲁妈站起来环顾四周,狗狗已成焦碳。

玄缓缓飞入沙发上的葛丽丝,刚刚还是死尸的葛丽丝复活,她坐起来看看鲁克,慢慢走到餐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鲁克去门边拿起挂在墙上的狗链,来到葛丽丝身后勒住葛丽丝。葛丽丝没有挣扎,鲁克不明白葛丽丝为什么不反抗,他松开双手搭在葛丽丝肩上,说你道底是什么,是鬼吗?葛丽丝没答,一身疲惫,胳膊撑着桌子,又喝一口酒,鲁克再次将葛丽丝勒紧。

玄飞离葛丽丝。

酒杯翻倒在桌上,鲁克确定葛丽丝死了,将绳索松开,让葛丽丝的头垂到桌上。

窗前柜子边,鲁克妈妈提前开着的手机还在录像,由一盆郁金香隐蔽着。

鲁克抱着葛丽丝的身体哭了很久。

葛丽丝忽生忽死,鲁妈在鲁克眼前死了,鲁克看不懂,这一切怎么会发生、怎么发生的,短短几分钟屋里只剩自己一个活物,太魔幻,太快太突然。

家人没了,家也就没了。

鲁克想起葛丽丝在经山水库落水,那次或许也是死而后生吧。怎样才能阻止她复活?鲁克不想再有人因她而死,必须彻底毁灭葛丽丝。

他决定把葛丽丝烧了埋了。

玄浮在空中,看着鲁克最终放下葛丽丝。

鲁克去阳台找铁锹,铁锹是鲁妈种花挖泥土用的,再到储物间拿了两瓶瓶装汽油,这是鲁爸准备自驾游用的,家里没人抽烟,鲁克找了一会才翻到一个点生日蜡烛的打火机。

鲁克去屋里拿了件床单铺到沙发上,把葛丽丝抱到床单上将她包裹起来,打完包,鲁克跪在地上,搂着她,把头埋在她身上,良久。

鲁克把葛丽丝搬到车后备箱里,一路开向大宝船。

大宝船是郊外一个小小的湖,水杉林以及芦苇环绕,孤寂无人,鲁爸爱去那里钓鱼,小时候鲁克常跟着去,湖边有一个坟场,属于远处一个村庄,也叫大宝船村。


到达坟场,鲁克停车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

毁灭葛丽丝,自己也就毁了,奋力搭起的乐场将何去何从。

鲁克终于鼓起勇气,他下车打开后备箱,可是里面的尸体不见了,装汽油瓶打火机的塑料袋里多了一张照片,鲁克杀死葛丽丝之前的照片。

鲁克惊颤着,神经质地,在车里车外寻找尸身无果,他意识到,葛丽丝又复活了。

是的,又复活了,复活的葛丽丝用铁锹从身后将鲁克拍倒,扼住他的口鼻,直至毙命。玄飞离葛丽丝,附身于鲁克。


2021.03.24

玄跟着鲁克,在大宝船他仍期盼鲁克能够回心转意留下葛丽丝,最后鲁克绝决地下车准备毁灭葛丽丝,玄只能动手。在此之前玄不想取鲁克性命,一来,专盯着他鲁家嚯嚯,一口人都不剩,下不去手,二来,玄代替葛丽丝深爱过他。

鲁克弄得明白魂灵吗?即便明白了,目睹这些生死离别他活着会不会更痛苦,并且,如他所想,毁灭葛丽丝,他鲁克的人生也就毁了。

所以玄决定替鲁克活下去,替他摆平一切。

玄附身鲁克,将葛丽丝抱到后坐躺下。他觉得鲁克把葛丽丝塞在后备箱,让她受了委屈。

鲁克给葛晓光打电话,脱口而出喊爸,“爸!你去搞个大冰柜回来……”

葛晓光说等等等等,谁允许你喊我爸!谁是你爸!

鲁克说,你就是我爸,你先听我说,我送丝儿回来,你出去弄个大冰柜回家,把她保存好。我妈死了,我办完后事,你再帮我,让丝儿复活。

葛晓光给范成和葛丽丝都发过消息,没有回音,现在听到鲁克讲鲁妈死了,他知道出了大事,听到“让丝儿复活”,葛晓光急了,问丝儿怎么了。

鲁克说,她的魂魄现在在我身体里,所以她暂时是一具空空的肉身,现在没有时间解释这些,我知道你还要这个女儿,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要快,现在电器城关门了,你去罗敏芝家买个二手冰柜,最大的那个,不管她开价多少你都给她,我给你转了钱。找个收废品的人帮你拉回来,罗敏芝认识收废品的。

葛晓光说你怎么知道罗敏芝?

鲁克说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初恋叫娜娜,颜值不及艳宜五分之一。我一小时左右到家,你赶紧去,要快。


我也得赶紧把故事讲完多花点时间画画,很多情节就不说了,略过,比如葛晓光去罗敏芝家把一冰柜冷饮全买了,包括冰柜本柜。


鲁克到葛晓光家,看到屋里的巫阵,与鲁家同款,此时他明白了葛晓光和鲁妈串通,要拆散他和葛丽丝。

鲁克把葛丽丝放入冰柜,冰柜长度不够,葛丽丝只能侧身微微曲着。

葛晓光看着女儿,心痛焦灼,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问鲁克,你真的能让她复活?鲁克说能,你能,这两天我办我妈的后事,你去艳桥家里,那里存着陈艳氏驱魔术的秘籍和法器,你通通拿回来,好好研究,结合那本手抄律令中的④替,可以将一个新的魂灵附入丝儿身体里。

鲁克和葛晓光来到鲁家,鲁妈尸体未动,范成却不见了,书房里他的一包行头都在,手机在,客厅地上还有那只9棱银环。鲁克碰不得这些东西,他让葛晓光全部收好放到车里。

鲁妈藏着的手机电量耗尽已自动关机,鲁克充上电,给葛晓光看鲁妈偷偷录下的视频。

鲁克收拾桌子地板,以及鲁妈的尸身。

葛晓光握着手机观看当晚上演的鬼片,深深后悔自己招来这场祸端,当他看到鲁克勒葛丽丝时,嚯地站起来吼道,他妈的是你勒死了我女儿?

充电线被扽掉,垂在葛晓光腿边晃荡。鲁克说别激动,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你女儿不是原来的女儿,鲁克杀不了她。我现在也不是原来的鲁克。


2021.03.25

鲁克忙于母亲后事,还得催促葛晓光,每天打电话问学得怎样了。

葛晓光说能怎么样,我是警察,我要是能干画符捉鬼请神上身的事,我就不当警察当巫师了。

鲁克:你研究巫术研究那么久,一丁点都没弄通吗?

葛晓光:你咋又知道?

鲁克:我啥都知道。

葛晓光无语,鲁克说你必须弄通,如今巫师都灭绝了,你看看你请的巫师干的什么事。你好好打吧。

鲁克说的打,是指打开灵眼,陈艳氏数代巫师,有天份,有言传身教,可葛晓光祖上当兵做工匠做买卖,哪来慧根。难呐。

葛晓光看看冰柜里落满白霜的女儿,为了女儿能复活,他又回圆垫上去闭眼打坐,按照陈艳氏秘籍的步骤练习。

工作狂鲁克,事事亲力亲为导致他缺少得力助手,琴行还好,公司和乐场离了他四天几乎停滞。处理完家事到公司忙了两天,第六天晚上鲁克问葛晓光,葛晓光说还是不行。鲁克说走,去西山凹试试。葛晓光说怎么试,鲁克说去了就知道。

十几年没住人,艳桥的家已破旧,尽管秘本法器都被葛晓光取走,鲁克还是不能进入正屋,艳桥世代为觋,一桌一椅都与玄相斥。

鲁克叫葛晓光到厨房与柴房找。

厨房柴房并排,在正屋后面,与正屋分离,这是本地民居的建筑特色,厨房柴房容易起火,为避免火灾发生后延及正屋,堂屋卧室为主的正屋朝南在前,厨房柴房库房在后,之间隔一个天井。

葛晓光出入于厨房柴房,里面隐约有嗡嗡的声音。

鲁克说找到那扇门。

葛晓光进柴房搜寻,他搬开一片结满蛛网的芦竹编制的竹帘,后面真有一扇门,漆成与墙一样的颜色。

原来厨房和柴房之间还藏着一个窄长的房间,葛晓光找来斧子将锁砸开,开门便震住了。房间里青砖铺地,一股老檀木的香氛,由地至顶整面墙壁用木板格成一格一格,规整肃穆。

这是陈艳氏巫师捉来的魂灵,五世积累的魂灵被封印在格子间的坛坛罐罐至今。

黑陶罐,紫砂罐,瓷罐,玻璃罐,每个器皿都被封口,贴有咒符,以及类别标签。

葛晓光看着其中一只透明的坛子,抚摸光滑的坛壁,里面深睡的魂灵皆采自植物。

那一刻葛晓光关闭了肉眼通道,沉浸在魂灵世界,原来他的灵眼先前已经开过,只是自己浑然不知,此时面对千百只酣然长眠的魂灵,他不由自主地做起练习无数遍的陈艳氏解封动作,默念咒语,打开那只玻璃坛子,魂灵们被唤醒,徐徐飞出,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鲁克看到魂灵纷纷飞出柴房,在外面大声喊爸…爸……葛晓光没应答,鲁克冲进去,葛晓光着了魔般,在解封那些魂灵罐子。鲁克也被震住了,无数个同类置于眼前。

容不得发呆,鲁克把葛晓光硬生生拖出柴房,葛晓光回过神来,满脸欣喜,对鲁克说,我打开了。

鲁克使劲摇晃葛晓光,说赶快醒醒,你把那些魂灵都放跑了,其中还有恶灵。

说完鲁克愣了一下,玄自己不就是一只恶灵。

鲁克说,爸,清醒点,你能看清了对吗?现在,你别只顾着玩,仔细挑一个,给丝儿。

葛晓光灵眼初开,还处在懵懂混沌中,或者开了灵眼而不自知,或者开了灵眼就闭合肉眼感知,他还没有熟练掌控人灵两界通道。


玄还是隐身的羊头男孩时,在西山凹天天转悠,他知道艳桥家里有个大秘密。同类之间有天然的感应,比如人类能够考古搜索深埋地下的古人生存方式,狗狗可以通过轮胎上留下的气味辨别另一只狗的身份,玄也听得到厨房柴房间同类们的鼾声和梦呓,只是巫师的家,他从来不敢进去求证。


2021.03.26

两个男人在柴房外面商量给葛丽丝挑一个什么样的魂灵,以及挑好了,操作不当无法附身怎么办,毕竟这位警察同志还不是正牌巫师。翁婿两从没如此好商好量地融洽交流过,他们越来越像一对好哥们儿。

完毕,两人锁上门,抱着一个坛子返城,葛晓光开车,鲁克把自己,也就是玄的经历跟葛晓光简单描述了一遍,当然,有些善意的谎必须撒,他说葛丽丝划船落水死亡,他才附身于葛丽丝。

不能直白地告诉葛晓光那是一场蓄意的谋杀,也不能告诉他艳宜是被玄附体的葛丽丝干掉的。

法事现场鲁克得回避,葛晓光让自己的女儿复活,坛子里留有一个备用魂灵,葛晓光封起坛子送回西山凹藏好。

葛晓光是不安的,做这些违反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的事,会不会引发其他后果?就比如他想拆散葛丽丝鲁克,却令鲁家灭门。

父爱天性又让他抛开顾虑铤而走险,给女儿种入一个全新的魂魄。女儿苏醒的那刻,葛晓光觉得自己也重生了一趟,她鲜活,美丽,赐予他好好活下去的情感支柱,她将与他互相关怀、牵挂,冰柜撤走,那一周的阴阳相隔也从岁月中抹去,她还是他女儿,没离开过,不曾变化。

葛晓光把家里收拾好所有法器带到单位锁起来,才顾得上去找范成。

驱魔那天,范成被自己的法力反噬。第一道光环集中全身元气,威力也最大,所以狗狗成了焦碳,随着元气逐渐消耗,光环的法力一道弱于一道,第二道光环,鲁妈得以保全完尸,第三道已不能致命,范成被击中后只是昏迷,当他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看到旁边的尸体,他吓得逃离现场。范成在街上游荡,身无分文,失去记忆,因为从尸体旁边爬过,他不确定自己无辜与否,不敢去警局,便去收容所呆着。葛晓光找到范成时,范成问葛晓光,你是谁,怎么这么面熟。

解情咒谈好的价钱,事前付一半事成付另一半,照理说范成搞砸了,尾款可以不付,葛晓光看他也蛮惨,把他的包、手机还他,另一半钱转到他帐上,让他按照家址自己回去。

范成回到家休养一段时间,记忆渐渐恢复,回想那天驱魔做法误杀无辜,胆颤,他反复盘点,自己错在哪,怎么都想不明白。范成将祖传行头宝典一概封存,从此不再触碰巫术。

范成在完全没有经验的状态下直接使用杀手锏,最狠的律令,他的目的是让葛丽丝及她体内的魂灵具灭,但是,情急下范成忘了,应先将魂魄封于葛丽丝体内才能灭她,不封,魂魄便会跑,而玄的灵力之强,超过范成的法力,光环追不及玄,反被引向三个无关肉身。

玄让自己投入到鲁克的事业中,他的灵力又升级了。鲁克是健全人,玄用他的声音语言享受自由表达的快意,并延续着鲁克自我克制的性格,他迟迟没有去见葛丽丝,给自己留一份想象空间,每当空闲下来,他就会想象葛丽丝现在的样子,她现在的性情。

8岁那年为他哭泣的小女孩早就不在了,需要他贴身保护的蠢萌姑娘也不在了,接下来他将面对一个陌生的魂灵。

以前他是葛丽丝,现在他是鲁克,这样的转换太奇幻。

但他的克制不会坚持太久,他走不出艳桥布下的圈套。兜兜转转生生死死后,情咒里一对本来都是肉身凡胎的恋人,如今双双被替换魂灵,隐没于众生。未来皆不可知。

鲁克葛丽丝让玄体会人类的爱情,有时柔如温水,有时尖如利刃,可无论回忆多痛,终归还是要见的,还会在一起。“我要是变心了,你要不择手段地把我留在你身边”。身不死情不灭,肉身复活,情咒继续将他们相困相织,相爱相杀。

鲁克对不起葛丽丝,重生的鲁克,要替他好好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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