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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平

1024

"朝歌"

我的心在每个陷落的前夜

特洛伊、迦太基、耶路撒冷 君士坦丁堡

深不见底

从没想过夜晚如此安静

让我觉得哪儿也去不了

哪儿也不去就遇见你

让我觉得城墙外面的由衷

早已找见同样的渴望

衣袖渴望更多季节和斑驳

笑靥只有一次

留下梦境的幽蓝

我们爱上不同的面容

却留恋相同的神情

想要言辞充满误解

告诉彼此误解也是线索的种子

赛壬的歌声带我们来到沉沦的前夜

黎明的雨滴,

变幻的月相

在特洛伊在耶路撒冷

在我的心在朝歌

渴望却从未前往

记忆来不及想起

如此安静的夜晚

让我们想去看看那不一样的天地

"褒姒"

比记忆,

比会飞的话语更牢固

你把坚信铸成青绿的铜

被深埋的光线俘获

那些眼睛渴望传说的真容

正如你第一次亲近

陌生姓氏占据的地方

早已为婚礼铺好长眠的床

尽管不相信巧合

在你们顺从敞开的心里

那些优美的酒杯,

那些珍贵的玉

在那些并不严肃的渴望甚至长久的映像间

你们深知,

没什么值得注定

泪水干不透含混的意义

紫色分别一直萦绕在脚腕上

你渴望留下真实的模样

而不是渐渐长大然后遗失的侧影

臣服于更加扰攘的时间

为什么非要一个名字

当我们分辨残忍的铭文

当悠久的诗行抖落他乡的尘埃

为什么要像某个曾经

双唇间飞舞的语气

墓门为迎亲的车马敞开

封印下的魂魄很不耐烦

当我踏上这退化的村庄

想到的不只有埋葬

发霉天空下

零落玉片伪装的徒劳

"1024"

他们是荆棘的果实

他们是微不足道的军队

他们像一只多疑的虫子

牙齿啃噬土地触角伸向雨天

米酒和祭祀缠绕着黎明的号角

荡漾起过往盛宴的灰烬

好像梦游在最不浪漫时醒来

就是那个让父辈们付出代价的梦

张开嘴像个玩笑

自称是陷阱花环上的缺口

面对朝歌王者最后的黎明

他们更像刺客忘了留条退路

他们记下若干相反的月相

如果结局司空见惯

就让错乱的日期安慰不再妄想的心

如果侥幸成为起点和终结

这道谜题将失去所有意义

"赞塔斯"

赞塔斯、

赞塔斯,

快去朝歌伪装黎明的雨

赞塔斯、

赞塔斯,

你最长也最乏味 "国王"

渴望迷路时他走上同一条街

悲伤的猎人、

别无所求的恋人

笼罩他的永恒不怎么浩瀚

天使和无人机看见他遵守了约定

走在正确的路线上像群蚂蚁

好像幕布的影子投在砖墙上

丝线穿过悬门,

回避一切道路

盔甲也活了过来

从壁炉一边走到另一边

长剑刺进岩石的龟裂

他知道没有犯错 一张普通的脸,

两颗正常跳动的心

在特洛伊女巫的房间,

编织罗网的许多双手

好像海市蜃楼在烈日中颤抖

让他想起那些熟悉却没留下痕迹的地方

热爱但从不想念的人们

只言片语里隐蔽着一种秩序

——黑眼睛女孩儿你告诉我

——你的兄弟们去寻找什么

——难道除了你还有别的毁灭?

悲伤的猎人,

别无所求的恋人

渴望迷路时你走上同一条街

"阿肯那顿"

尼罗河太阳的发明者

驾驶玛莎拉蒂TIPO’42

沿着蜂巢的斜面

落魄神灵的方阵从赫里奥波利斯

一直延伸到耶加雪菲的故乡

把翅膀折叠成方巾和毒蛇

流沙从靴底滑过

前进的意愿和梦里的现实

摩擦出奇异的反差

沙地上布满水晶断面

好像阿顿的尾巴还没渡过地下的河

而他飞旋的砂轮却忙着磨砺新一天的面具

鞭笞着纸草和莲花、

梭标和渔网

却为阿肯那顿筑起城垣和阳台

一副弦月界石

我还是来到他漩涡般的侧脸

就像翻过一页艰深的书

空气亮出獠牙,

圣甲虫在轰鸣

阿肯那顿的告诫装满小舌音

一神论惊世骇俗

指引豺狗和秃鹫修改方尖碑上的名字

"1024"

弓弦上的白鱼、

鳞甲和箭袋

在夜空的面纱下晒干 一只隼溯流而上,

失忆的螺旋、

潮湿的折叠

你吊死了多少女人

耳朵树叶般凋谢,

想不出足够多数字

匕首、咒语、万花筒

我衣衫褴褛的刺客,

敌人怎么就这么多

昨天就像很久以前,

除了你没人忘记

我们是她的纺织,

却是你的意愿

白天的寿衣,

夜晚的面纱

你识破了自己的诡计

车轮倚着眼睛

你在她眼中寻找地图和花环 车辙陡峭,

舷窗开开合合

封印梦中匕首雕刻鱼肠伪造预言

百夫长的毒饵

三重身影将字眼隔绝

牧野没有界限

浮起桨橹的血河在哪儿

虎贲的裙摆倒映着磨坊

——鹿台的火给每片玉一个污点作纪念

流沙将填满巨象的骨骸

我寻找弦外之音和它的微茫

直到梧桐树的阴翳迷蒙了直觉

你靠近的脚步浇灭了绝望

当我登上朝歌的露台

像个怨妇攀上桅杆

发现你的心是个漩涡

弓弦划破的同一双手

一叶梧桐刺向眼眸

我发现那既不是文字也不是文字的风景和界限

你看不见,

因为你是我 什么让你软弱

我不会再等一个1024

你用火清洁我毁灭的家园

我的磨难我的衣衫

血河一边冷却一边厌倦

我像个刺客在等我的人群里

隔着燃烧的屏障继续

跳舞

"Scaean"

阿尔特弥斯想念这个脚凳

有时她会回来

发掘长袍和衬衫,

抖落月色的尘埃

对于那些藏身废墟的记忆

希望和痛苦都已陌生

好像打开关上的门,

每个角落每一天

只有白日梦明媚依旧

舞会没有成真却是时间唯一的纪念

即使亚该亚人已经离开多年

赫克托还在那儿犹豫 像个矿工,

也像赫菲斯托斯的女儿

恍惚间他认清了某些事情

愤怒、胆怯、

锁链和甲胄

从来不曾渴望从来不愿承认

祈求、威胁、

闪烁的咪咪

让他眩晕让他恶心

斯卡因,

再没开启

再没找借口

而逃亡无休无止,

宛如梦里

那些年我们还不太在乎

为别人心血来潮承受痛苦

在特洛伊诞生了第一个纠结的人

三个纠结的人回到斯卡因

如同爱情如同死亡,

相互爱慕相互憎恨

相互揭示命运,

讲别人的笑话

他们把头颅丢进门洞

三座喷泉围坐在赞塔斯的河床上

唯独少了传奇美女的身影

洗澡水一次次沸腾,

辛苦的很不耐烦

"我们来这儿都是因为你"

这么说不是想要责怪谁

我们来这儿全是因为你

我们深陷泥潭全是因为你

我们是一支泥塑的军队

等着被太阳晒干

我们的灵魂是背负戎车的蛮力

我们的灵魂是背负自己身体的蛮力

我们的身体铺满晒不干的泥、

擦不干的血、

发不了的种子

黝黑的天空和梦

好像烧焦的栗子

我们是泥塑的军队

晚上就睡在戎车下面

梦到灵魂不愿背负我们的身体

把它们丢进陶罐 于是我们就睡在陶罐里,

死在陶罐里

车轮梦到自己在河冰上空转

一个声音嘲笑它前进的意愿

我们从来不做梦

我们的梦被种子的私语打断

我们是一支泥塑的军队

等着太阳给予我们永恒的炙烤

等着你的手给我们画上眼睛

这么说不是想要责怪谁

我们来这儿全是因为你

我们深陷泥潭全是因为你

因为你穿着夏天的细麻布

因为你的凉鞋湮没在草丛里

即使风从许多方向吹来

我都看不见你的脚

河流沉没船还在漂泊

你的身影绊倒我叫我难过

我忘不了细麻布在风里颤抖

花瓣和草籽的腥味还有那只弓

帕里斯遗落在梦里的弓

弯到尽头沙沙作响

我闭上眼睛正如黄昏闭上眼睛

正如幽暗撑起帐幕

正如土地是天空的投影

土地和天空相互靠近

正如山谷里的黄花如释重负

潮湿洞穴里最后一丝恐惧

你的眼睛跳动着两颗心和无数种回音

我们相互询问从哪儿来

却不关心向哪儿去

我们在码头告别

也在悬门旁边

船艏像的女神

沉醉于远方塔楼上敞开心扉的眼睛

嘲笑我们永远的错过了什么

我们脱下外套变的一模一样

捡起桨橹或者辔头

背对离别或者抵达

铠甲撞击盾牌

桨橹击破落水的头颅

我们脱下外套变的一模一样

捡起桨橹或者辔头

前去拥抱锡拉库萨新生的围困

被隐秘的磁极摆布

接近接着远离

遮挡炉膛射出的火焰

好像一群死鱼随波逐流

不关心习惯险境的撞角切开了何种方向的暖流

沉郁的歌喉倒映着密林的震颤

我们征服了特洛伊

我们征服了卡尔纳克和卢克索

圣人的父亲为我们撑开悬门

"阮玲玉"

她来自灰色羽毛的海

她说那张看不见的表格上不会有匹配的答案

她说她不在乎是不是多了一张伪造的遗嘱

"黄鸟"

隐匿援助的手

因为不确定冥河旅途

究竟需要多少陪伴

我不会让你独自脱身

因为没有哪一天

你不想把我打进文字游戏的死结

我却从未想过逃离

"戎"

时间安静的像块表

线索被耐心切开

我不再关心去哪儿

漩涡里积攒了多少细节

我总是想不起

小手念旧又残忍

就像雪花落在鼻尖

如果你不曾描绘流逝

鳞甲不会失眠

与窗户一起

汇成一叠模糊的缺口

我忘了跳下去

夜色编织了什么又被黎明拆散

我睡在屋梁上 时间安静好像龙骨

许多声音浮现

心就是回音

是你手捧亚麻将我萦绕

我忘了逃走

时间的环蚀

照耀肋骨牢笼

针脚来不及落下

免得人间更加亲密

绾合成行进的幻觉

不值得羡慕

茵垫上的花瓣

你是光阴的入口

纺锤不再漫长不再远离

让琴弦融化剥开多余的蜿蜒

像一只齿轮的曲折

双眼被陪伴迟缓

忘记的细节足以再现 "前夜" 将自己抹去,

谢幕之夜尚且遥远

谁能诋毁喀麦拉的幻觉,

谎言烽火里文字星座,

但是

我没法描绘这美丽,

如同伊萨卡的求婚者

分不清三十二只天鹅和三十二个鬼影

分不清泰姬陵和布痕瓦尔德

卷起斗篷擦干身影

我没法描绘你的美丽

他在尾流里躲避智慧和荒芜

我是你肩上的陶罐,

粉碎的底座

我是求婚人群的刺客,

月光里的鸢尾

从迁徙的沙丘下苏醒,

走向同一座宫殿的前夜

Nikiya,

脚尖的匕首划破水银

在膝盖上留下血痕

肩上的绿松石,

流进喝醉的眼窝

——我想偷走你的魂魄

发光的走廊,

初秋的祭司

我偷走了我的伤口,

像一封写给别人的信

我把偷来的默契藏在偷来的记忆里

雪山偷走阳光,

雪山的光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回头看你不记得是否看见 Nikiya,

愚蠢的双手穿过蚁穴

来到人造黑夜品尝水烟

误解了刀尖和足尖

分不清三十二只天鹅和三十二个鬼影

布痕瓦尔德和泰姬陵 "褒姒" 我的女神,

坏名声你的桂冠

眼睛忙着思索

你的笑谁也没看见

也不纺织,

也不狩猎,

熊在月色里出没 可以赞美,

可以妥协,

拥抱她的膝盖

但不能说你别无所求,

琴弦比弓弦还要嗜血

不要猜测她的喜好

如果你获得平静,

拆下车轮摆在骨骸边

如果你找见她,

发现梦里梦外一样妩媚

占领知觉和直觉,

香草牺牲沸腾了整夜

一想到结局,

她就冲你笑

一想到你又要失望,

她就拿起针线

一想到还要睁开眼睛舍不得丢掉

掘墓人口袋里塞满泥板

只有月光什么都没照亮

托着尘世的脸跳上战车

担心脱落而不是被人看见

野心不知疲倦,

猎狗欢呼雀跃

好像花环缠绕额头,

嫌他碎的不够清脆

在狗看来背叛是种氛围

眼神虔诚像一只鹿

我的女神,

我偷走了你给的印象

只是个瞬间绵延了一整夜

用它照耀许多人许多角落

彼时彼处白日梦都是你的随从

可是你也在等直到他真的来

手指潮湿闻上去很咸

不是泪也不是血因为那是安静的

不是船桨不是赞塔斯的波涛

你说面容只是借来的盾牌

他来到你离开的瞬间

路很长很乏味,

疲倦终于将他抛弃

虔诚是不是还想打动谁

这么问实在没什么意思

泥浆从指间涌出既不是泪也不是血

你还悲伤因为心中还有希望

没人认识那张脸就像没人认识自己的坟

只有褒姒给你开门为了消遣真的漫长

我的女神同情末日

白天梦到你午夜你就在剧院里

梦话说一千遍也不能成真

在流浪的视野看来真相也没什么益处

捡起裙摆看看结果如何

是不是你想要的误解

祭祀的烟霾说我走错了方向

你的长矛指着我的胸膛

于是我有了骨骼和胸膛

问我知不知道这是末日的前夜

我说以为末日前夜是你的桂冠

属于过去的夜晚

"Mastaba"

纸草上逃亡的日期

面对永生笑的勉强

担心不能用声音再现原本诚挚的话语

但是凭借你弥留之际的眼睛

我发现生命是一间旅馆

我们都想擦去的痕迹

无论谁手捧亚麻驱逐潮意

总有更直白的证词

总有一支花长在地狱入口

总有直觉在交汇的刹那远离

把永恒误会成日常变奏

手心里的焚香、

绞架边的陶罐,

床单上的Mastaba

你望向一面我熟悉的镜子

但镜子里的眼睛找不到你

谁都没察觉谁是倒影

隔阂被水银填满

就像空调关不掉的杂音

尽管那枚血迹早已无法更加干涸

"磷火"

你的手终于在我手里

好像记忆里的呼吸,

好像跳动的心

别再害怕我们这就离开

甜蜜的希望没有故乡

依旧藏身午夜的雨里

天空不再铺满羽毛

想象并非没有尽头

只是对于我们已经不再有意义

一对虫子羡慕火把

被心照亮轮廓和眼睛

你说你闻到了雨

雨的呼吸给你安慰

即使它落在我们的骨髓和鲜血上

你问是谁要来为什么忙碌

是惊奇、妄想、躲避黄土的鸟

是扰攘手握淋湿的铜

你不要害怕

当我们再次被观看

也许早就忘了怎样观看

已经变成时光的意义和残骸

不是泥土下的植物或胚胎

因为我们是两副缠绕的骨骼

是照亮废墟的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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