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布尔乔亚:艺术创造完整自我
路易斯·布尔乔亚:蜘蛛、情妇与橘子
路易斯·布尔乔亚:蜘蛛、情妇与橘子
在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一生中,孤独似乎从未远离,梦魇般的萦绕令她始终以一种“存在于世”的状态勇敢挣扎,当生活经历化为创作时,艺术有力的帮助她恢复完整的自我,成为她“在人间存在”的方式。
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雕塑家、画家、批评家与作家。很少有人到90岁时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创造力,她自己写了这样一句话:“人越老越聪明”。2010年5月31日在她居住的纽约曼哈顿因心脏病去世,享年98岁。
蜘蛛,情妇与橘子,却在路易斯·布尔乔亚的生命之中相互串连,它们缠绕她的一生,是阴影,是诅咒,但同时也兼并着祝福。
莫过于她那大型蜘蛛与堆积模样的雕塑品,98岁她依然还在继续创作,到底她是怎样的一位艺术家呢?童年经验如何影响她一生的发展呢?她想阐述什么呢?这些都在此纪录片里小心翼翼的呈现出来。
两位导演马里昂·卡乔里与艾美·沃拉奇自1993年开始起拍,其间马里昂·卡乔里于2006年突然去逝,由艾美·沃拉奇独自持之以恒地完成拍摄。这部影片纪录的是女艺术家路易斯·布尔乔亚的内心世界。
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人越老越聪明
Louise Bourgeois(1911- )富有影响力的雕塑家、画家,批评家与作家.是至今健在的享有世界声誉的女性艺术家之一,她的名望随着岁月的流逝还在增长。很少有人直到90岁时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创造力,她自已写了这样一句话: “人越老越聪明”.她的存在本身就演绎了一段生命的奇迹。
Louise Bourgeois生于巴黎,25岁时才学习艺术。 1938年与美国艺术史学家Robert Goldwater, (1907-73)结婚,并移居纽约,她早期的作品都是绘画或平面雕刻,以接近于超现实主义的方式进行创作,40年代后又开始尝试雕塑。起初搞彩色木雕,后来其雕塑的用材越来越广,包括青铜、大理石、乳胶等。她的作品看起来虽然抽象,但很容易让观者产生联想:想到人的躯体和性。其作品总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关,背叛、复仇、焦虑、迷惑、攻击、不平、孤独,抽象深奥但具有情绪上的震撼力。她终生被这些主题吸引,但却不断变换材质、风格、形式,进行反复探索,因此面貌丰富而多变。 1982年美国现代艺术馆专程为她举办了个人回顾展,极少有在世的艺术家能享受到这项殊荣,何况她是一位女性。
Louise Bourgeois创造力的真正爆发还是在她70岁以后。她大胆尝试橡胶、石膏等新材料,并恰到好处地将行为、装置等形式融入自己的艺术,很难想象,这位年逾古稀的高龄老太太甚至还亲自创作Rap(一种流行的说唱音乐,其特点是连续反复的节奏和具有社会反抗意识的说唱词)。为此,Bourgeois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新一代艺术家的榜样和女权运动的楷模。
对她父亲的失望和童年噩梦是她的艺术动力:在2008年6月,纽约的电影论坛(Film Forum)首映了纪录片"路易斯.布尔乔亚:蜘蛛,情妇,与橘子" (Louise Bourgeois: the Spider, the Mistress and the Tangerine),纪录了女艺术家的内心世界。
一般人对布尔乔亚印象最深的记忆,莫过于她那大型蜘蛛(Maman) ,布尔乔亚说:蜘蛛,为什么是蜘蛛呢?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母亲,她就像蜘蛛一样聪明,耐心,灵巧。她也懂得保护自己。她从母亲身上抓取一些特质,然后创作大蜘蛛,然而,这个启发是经由一段难堪的记忆换来的,从小她与父亲,母亲,及家庭教师住在一块,之后却发现爸爸与女家教有性关系,妈妈却忍受一切,布尔乔亚感受到被这三位她最爱的人背叛,自然的在心理上蕴酿起气愤,妒嫉,与痛苦,渐渐的,她明了妈妈的苦衷,她便开始创作不少版本的蜘蛛,在影片里,她坦承的表白:这传达那一份我爱上母亲性格的讯息。
布尔乔亚说:红是血的颜色。是痛。暴力。危险。羞愧。嫉妒。怨恨。指责的颜色。在在都是极度冒犯的字眼,她用这些来诠绎对红色的记忆,就像在纪录片里,她手握一朵红玫瑰,象征一段爱情的刺痛, "情妇"一词代表父亲的爱人,指的是谁呢?母亲吗?她自己吗?都不是,曾有一次,父亲用橘子皮,插上一根阳具般的东西,制作成一件艺术品,称为"理想的女儿" ,来贬低她的女儿身,这事件刺伤了她.虽然之后她有一段美好的情爱与婚姻,但始终抹不掉对父亲的恨意,她说“我必须对和我们住在一起的父亲情人视而不见,对我母亲的痛苦视而不见,对我姐姐和街对面男人的变态关系视而不见。我的生活充满了疯狂的母性爱。她小时候的沉恸与怆殇,影响她一生的创作,她说:我的童年从未失去它的魔力,失去它的神秘,失去它的戏剧性。她说:"雕塑就是自我的认知的过程吧!"她的作品看上去每每不同,主题却都是相同的:对恐惧的摆脱。在它面前躲藏、逃跑、表现、驱除、耻辱,最后成了对恐惧的恐惧。
亚里斯多德在论及希腊悲剧的本质时,强调藉由同情与恐惧,能产生情绪的净化,类似的,对布尔乔亚而言,当人哭的时候,会显出一付丑陋的脸,但她却认为看着一张不漂亮的脸,可目睹与体会人的恐惧与害怕,可产生怜悯,之后便能轻易的洗去心中的痛与恶魔。布尔乔亚感情相当的丰富,也很脆弱,她经常落泪,很多时候,她将这般难以厘清的情感转移成创作的泉源,她说:我的情绪实在太多,让我很难应付,这就是为什么我把情绪的能量转为雕像的缘故了。蜘蛛,情妇,与橘子,此三样听起来不相干的东西,却在布尔乔亚的生命之中相互串连,缠绕她的一生.
2003年, Louise Bourgeois获得年度的沃尔夫基金奖(Wolf Foundation Prize ),因为在长期的创作生涯里,她的艺术不仅标志着当代美学观念与创作形式的创新,而且丰富了智力的复杂性,促使人们重新思考艺术以及艺术家在现代社会中所应扮演的角色。对大多数人而言, Bourgeois是神秘的,但对Louise Bourgeois来说,神秘永远不是理性的对立面。她的艺术就是要使人们看到理由——"Making people see reason" 。也许,她最吸引的地方正存在于这条格言里。
布尔乔亚说:“只能选择,是接受过去,还是消灭记忆。”。她的工作室是由工厂改装的,有着许多石头。 “在这个工厂,一百年前的男人和女人们,好象偷偷做了些什么”。她谈到身为一个女人的矛盾:"做一名雕塑家,你必须要有侵略性…作品才能产生独立的风格。"又说: "当一名独特的女人,又想被人喜爱,其实很困难的,渴望被人喜欢是颈上的一种痛。"身为女子,若要在艺术上有独立,挑衅的作风,但又得顾及人们的赞同与拥抱,这份不安全感一直跟随着她,不过,在两者之间产生冲突时,她宁愿选择前者,当代人将她奉为女性主义的偶像,虽然她的艺术大都以女人的角度作出发,但她却认为她的作品反映的是个人的经验,并拒绝这种被窄小化的归类。
母亲
从青铜、大理石到铝制,从“密室”装置到小巧圆转的雕塑,从标志性蜘蛛到身体元素,孤独的精神状态和必须要与外在世界有所交流的矛盾在作品中极力希望取得一种平衡,而两者的相互纠缠又充满焦虑和痛苦。若要寻找平衡、焦虑和痛苦的来源,母亲——布尔乔亚的母亲和自己身为人母的经历与记忆沉淀足以串联她所有的创作。
在布尔乔亚童年时期,父亲将情妇带回家中同住,母亲的一味隐忍和悲痛欲绝让她铭记于心,由此而来的恐惧、孤独、不安情绪需要布尔乔亚寻找一种发泄的形式。1932年,21岁的布尔乔亚失去了母亲,伴随着追寻母亲的温柔特质、渴望宁静而平和的家庭生活,她从最初产生兴趣的平面绘画转移至更富张力的雕塑,情感爆发的极限不断飙升。1938年布尔乔亚离开法国前往美国以躲避那个曾为她带来痛苦的家庭,而此时,母亲的缝纫机、针线、衣物等都成为她不可或缺的创作元素,她希望母亲永远在她身边。
离开家乡后的布尔乔亚很快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作为家庭中唯一的女性,生活的压力、面对孩子与家庭的感触一度令她意识到母性的保护力量,时而形象时而抽象的躯体、胎盘、乳房组成的混合体以及由母子关系幻化而来的石雕无不透露出一种不可替代的母性的伟大作用。
然而,太平的日子总是不能永远持续。1951年父亲的去世和1973年丈夫的去世再次将布尔乔亚拉回到孤独的世界。“当她在画肚子中的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就是她自己,我们从弗洛伊德得知返回子宫的愿望象征着死亡。作为一种对她毕生恐惧抛弃的捍卫,她仍然需要创造一个快乐家庭的图景。随着她的身体日渐虚弱,通过这些作品,布尔乔亚在召唤她的母亲来保护和安慰她,同样的求助在她称为妈妈的大型蜘蛛雕塑中得到表达”,布尔乔亚的助手杰瑞·高罗威(Jerry Gorovoy)深知这一点。虽然在作品的外在表现上已脱离有关母亲或母性的直接提示,90岁高龄的布尔乔亚却在精神层面、在孤身或共处的存在主义状态中依然延续“母亲”。
平衡
如果说布尔乔亚在现实中的种种遭遇是来自于命运既定的选择,那么她的作品必定是一种寻找平衡现实的途径。
过去和未来、被动和主动、男人和女人、强硬和脆弱、孤独与相处等等一切,布尔乔亚都不会遗漏。现实中推崇了“坏父亲”的任性和情绪化,作品中必然将“好母亲”置于最高位置;现实中被动担负起的家庭保护责任,作品中必然以主动的姿态完成这一使命;现实中男权主义的盛行,作品中必然强调女性主义,而事实上她也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位女性主义者;现实中对抗疾病的强硬肉体,作品中必然体现肉体背后的内心脆弱;现实中布尔乔亚无法挥去的孤独,作品中必然要以成双或群体的形式出现。
似乎布尔乔亚已经对二元体的哲学掌握并应用于心,然而,她却恰恰迷失在为自己建立的矛盾体中:在给予观众认识自己和世界新角度的同时,布尔乔亚变的摇摆不定,现实与艺术的联系让她渐渐模糊了其中的界限。正如1993年英国BBC要为布尔乔亚拍摄纪录片时,她只允许拍摄经过她同意的画面,对于自己的私密不准任何人跨越雷池一步,然而,她却将童年经历的一切反映在作品中公诸于世。
种种矛盾体中的不断挣扎,布尔乔亚在难舍难分的对立面中充满了焦虑和痛苦,但也正是这一焦虑和痛苦带给观众的最高愉悦使我们理解了布尔乔亚执着于自身被分割又被交融的生存状态——孤身的共处。